秦王政二十三年公元前224年,季夏。
五万秦军士卒,在各级军吏的指挥下,一个接一个踏上停泊在岸边的船只,开始渡江。
黑色的旗帜在江水上飘扬,数百艘由钟离眛从附近征集或是新近打造的船只划破浪涛,向着对面的江东之地驶去。
放眼望去真是舳舻数里,旌旗蔽空,颇有壮阔之感。
“江水,就是后世的长江啊。”
赵佗站在大船上,看着船下江水滔滔,四野茫茫,联想到此番秦军横扫天下,饮马江水的雄壮之举,忽而心生感叹,不由张口吟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
话到一半,赵佗突然脸色大变,立刻噤声不语,眼皮直跳。
“将军,你刚才说的话语颇有豪壮之气,应有下句吧?”
身侧,丽商好奇的询问。这个年轻人自从被其兄长托付给赵佗后,便一直随在赵佗身边作为短兵侍从,也是赵将军的亲信之人,故而敢好奇开口。
赵佗尴尬一笑。
他不念下去,倒不是因为后面的诗中有三国人物乱入,而是赵佗突然想起其中一句。
“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大不吉!
大江宽阔,乃是天赐的屏障,整个华夏历史上有不少南北对抗的时间段。
每当北方大军南下,南人就会据江防守,时而会打出一些以少胜多的战例。
赵佗作为正在率军渡江的北军统帅,陡然想起此事,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虽然此番江东已缴纳降表,应无敌人相阻。
但临江赋诗,乃是不祥之兆。
“吾当以孟德为戒耳。”
赵佗暗自警醒,面对丽商询问,他哈哈一笑,说道:“忽而想到熊启尚存,身上还有王命未复,便没了兴致。等待吾等擒杀熊启,再渡江水回去时,临江高歌,方才痛快淋漓啊。”
丽商钦佩道:“将军常记使命在心,果真是忠直之人。”
赵佗干笑一声,话语一转,问道:“江东使者所说熊启残暴,滥杀江东贵族,被吴人所逐而南遁,此事你认为如何?”
就在数日前,有吴人渡江北上,代表江东贵族向秦军缴纳降表,愿意归附秦国。
赵佗在惊讶江东怎么不战而降的时候,还得知了一个令他惊讶的消息。
伪王熊启逃回江东后,竟然和江东本地的贵族发生内讧,杀了一大堆江东贵人后,带着麾下三千人径直往南逃遁。
赵佗此刻询问的,就是这事。
丽商眨了眨眼,知道赵将军是欲要考校自己了。
之前丽商和卢绾一起跟在将军身侧作为短兵侍从,听受将军教诲。卢绾年长,又随将军日久,故而两人中以他为主。
随着爵位上升和经验的丰富,在此番南下调整军中职位时,卢绾被将军放到军中,任为一个五百主,去熟悉如何统领士卒。
卢绾外放之后,他丽商就接过了卢绾的担子,成为了将军身侧的头一号亲信短兵。
面对将军问话,丽商略一思索,拱手回道:“熊启惨败于江北,兵力全失,正要依靠江东之人再征召士卒与我军对抗,对于江东那些贵族封君,他笼络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残暴滥杀。故而此事或是应了那句古谚: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见楚军失利,江北之地尽为秦土,那些江东人自是不愿抵抗,他们为了自己利益,可能正商议着联手将熊启拿下,献给我军,以换取利益。只是没想到这消息泄露,反被熊启抢先一步动手,将他们尽数诛杀。熊启外来之人,杀了江东贵族,自然待不下去,故而被土人所逐,带人南遁。”
“嗯。”
赵佗眼露赞赏之色。
他在伐魏时第一次见到丽商,这小子那会儿还是个热血上头的游侠,若非其兄长庇护,恐怕早被秦人砍了脑袋。如今两年过去了,昔日鲁莽的轻侠少年,也变得稳重起来,说话回答颇有条理和思考。
看来他赵佗培养人才的方法是正确的。
对于一些有潜力的苗子,赵佗会选择带在身边作为侍从亲卫,对他们进行教导和培养,等到这些人能力足够和时机成熟了,便可放出去领兵统率,作为秦军的中坚骨干,帮助他赵佗更有效的统领军队。
钟离眛如此,卢绾如此,等到这丽商的能力和经验足够了,也会被赵佗放出去任为军中将领。这样一来,整个军队在赵佗手中就会如臂使指,战力无穷。
“你说的不错,熊启和江东贵族之间,应是为了利益而争杀。吴人不蠢,他们不会为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伪王豁出性命来与我秦军拼命,故擒拿熊启前来献降很是正常,只是他们没想到这熊启难以对付。此人打仗不行,搞这些权术倒是一个好手。”
“只是,熊启这一南逃,怕是要到越地了。”
赵佗眼睛微眯,转向南方,目中不由闪过一抹忧虑。
虽然他在秦王政面前信誓旦旦的许下承诺。
说不管熊启是跑到江东,还是跑到百越,他赵佗都要追遍天下将其擒杀。
话是这样说的,但当熊启真的往越地方向逃跑,还是让赵佗感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