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军开始撤退了?”
项城城头,担任视日之职的周文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颍水畔的一幕。
一队又一队的秦军开出大营,他们通过搭建在水上的浮桥,在军吏的指挥下有序的渡过颍水,然后结成队列,从陆路往北行进。看其阵势,竟然是将粮秣辎重也一起带上了。
不过在其大营前,尚有一部秦军列阵未动,他们正对项城,组成战阵,持戈握弩,似乎是在防备着城中的楚人出城袭击,以掩护袍泽们渡过颍水北撤。
这种场面,不是秦军大撤退又是什么?
“昨晚和早上都还敲得鼓声震天,不停派人冲城,怎么现在又跑了?”
旁边的楚卒互相交谈着,就如他们说的,秦军日夜不停的攻城,不分白日黑夜都在勐冲城墙,再加上那威势迅勐的巨砲不时抛出巨石砸向城中,压得城内楚卒抬不起头。
在这种可怕的攻势下,楚军死伤惨重,连项城的城墙都近乎坍塌,好几次落入了秦人手中。
虽然城中的楚卒很快就夺了回来,但看那架势,要不了两天,秦军就能破城而入,与他们展开巷战。
就在这种形势大好的情况下,秦人怎么就撤退了?
周文压住心中疑惑,忙派人入城禀报。
很快,楚将项渠就收到消息,大步走上城头。
“看来是公子动手了。”
项渠看着城外秦军撤退的场面,眼睛发亮,声音里充满了喜悦。
公子?
周文眨眨眼,什么公子?这里哪来的楚国公子?
但不等周文反应过来,项渠就对身后跟随的将校们接连发令道:“让儿郎们饱餐一顿,养足精力,马儿们也要喂饱草料,做好准备,等到我将令下达时,便出城追击!”
“秦军既撤,立刻派人南下,与上柱国通信,将此处形势告知上柱国。”
一连串答应声后,项渠又将目光望向周文:“视日,你继续密切注视这部断后的秦军动向,如果他们有撤离迹象,立刻向我禀报。”
“唯。”
下达一系列军令后,项渠又将目光望向城外秦军。
“这支断后的部队,看上去足有两万人。蒙武此人果真稳重,让这么多的秦军断后,我这一军恐怕难以吃下。不知父亲能不能及时赶到,如果能拿下这两万断后的秦军,则蒙武不足惧矣。”
……
一天后,蒙武站在主将的指挥车上,满面风霜,迎着寒风,眺望前方的淮阳城。
只见那淮阳反城,城高墙厚,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
那些人皆身披黑甲,手持剑戟,赫然是一群穿着秦甲的楚人,正严阵以待,谨防秦军攻城。
“城中是否有人出来?”
蒙武侧首看向最先到来的秦军军候。
那军候忙道:“没有,下吏率军到了此处,就见城门紧闭,城头上插了楚国旗帜,便知道情况有变,派人上前叫门,却被城中乱箭射杀,下吏便立刻遣人通知将军。还派了骑兵巡逻四门,并未见到有人出城。”
“没有对这五千人动手,他倒是颇为谨慎,看来是想坚守此城,断我补给归路,欲要耗死我军啊。”
蒙武低语着,又转而下令道:“让人去城下传话,邀请昌平君一叙。”
片刻后,军吏回报蒙武。
“蒙将军,城头楚人回话,陈郢之中没有秦国的昌平君,只有楚国的公子启。秦楚交战,公子启和将军无话可说。”
听到这话,蒙武一向沉稳的脸上也不由出现了怒气。
“公子启……好一个公子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想不开。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办法了。”
“众军听令,立刻打造器械,连夜攻城,务必要在两日之内拿下此城!”
“唯!”
见众将领命下去,安排扎营和攻城事宜,蒙武脸色不仅没有放松,反而越发紧绷起来,他低语着:“两天,就只剩两天了。”
淮阳一反,秦军军粮只能供给三日,而蒙武率军从颍水大营撤到淮阳城外,花了一天时间。
所以他军中只有两日的储备粮。哪怕饮食减少,兑水熬粥,恐怕也撑不过四天时间,但士卒们要攻城杀敌,哪能让他们喝稀粥啊。
这还没有算淮阳附近那几万民夫辅兵的,他们的军粮全靠城中供应,如今淮阳城反,他们全都得饿肚子。蒙武也挤不出军粮接济他们,为怕生乱,蒙武就让军吏领着这几万民夫北上,前往阳夏方向,途中掠食郊野,自生自灭,路上还不知得饿死多少人。
至于蒙武这一部秦军,足有四万多人,再加上断后的两万人,那就是六万多战卒,且还有上千匹战马。
除了淮阳外,周围两到三天路程内根本没有可供这么多人马取食的地方。所以摆在蒙武面前的,只有一个选择。
打淮阳!
在断粮之前,秦军必须拿下这反城!
不惜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