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假二年,大梁。
“他魏咎怎敢屯兵不前!”
“无胆竖子!无胆竖子啊!”
宫殿中,魏王假放声咆孝,颌下长须因愤怒而摇颤着。
殿中诸侍从皆叩首俯身,瑟瑟不敢言语。
“大王何必震怒。今王贲兵围大梁,正待聚歼我魏国援军,宁陵君若贸然来援,恐怕会被秦军歼灭。”
一个拄着鸠杖,满头须发皆白的老者走进殿中。
他每走一步,就会轻咳一声,身子摇摇颤颤,像是随时都会摔倒。
他已经九十多岁了。
听到这老者开口,魏王假怒火减轻,满脸悲愤的说道:“唐公,如今大梁危在旦夕!”
“你看到没有,那王贲在干什么!他是要挖通鸿沟,掘开荥口之堤,要以大河之水灌我大梁城啊!”
唐雎沉默了。
他昔日年轻时,曾亲眼见过那位来自秦国的纵横之士。
那人站在魏国大殿上,昂首挺胸,神采飞扬。当着魏国满朝文武之面,挥舞着衣袖,喷溅着唾沫,说出那句可怕的威胁。
“若决荥口,魏无大梁;决白马之口,魏无外黄、济阳;决宿胥之口,魏则无虚、顿丘。陆攻则击河内,水攻则灭大梁!”
“魏若不事秦,就等着水灌大梁之日吧!”
那一刻,魏国群臣尽皆勃然变色,魏王更是吓得差点从榻上跌下来。
如今数十年过去了,秦人真的来了,他们将要实现数十年前说下的狠话。
魏王假被困大梁城中。
外面是王贲的五万淮阳战卒,以及十万以上,正在努力开挖沟渠的秦人劳力。
再往外,则是驻足于陈留、雍丘等地的魏国勤王之师。
其中以宁陵君魏咎为最,他聚魏军万人屯驻于雍丘,却不敢往大梁进军一步,坐视秦人挖沟开渠。
援军在外,却不上前救援,这让魏王假又惧又怒。
他看着沉默的唐雎,眼中浮现出一抹希望,哀求着说道。
“唐公,你乃天下名士,昔日齐、楚攻魏,就是你入秦求援,说动秦王发兵救我魏国。”
“如今我大梁危在旦夕,社稷命垂一线。唐公,你可还能再次入秦,求那秦王放过我魏国!放过寡人啊!”
魏王假哀声苦求,将希望寄托在眼前这九旬老者身上。
唐雎无奈一笑。
还能吗?
先不说他已垂垂老矣,半只脚踏上黄泉路。
就看眼前形势,又岂是一个策士舞动三寸之舌就能解决的?
君不见韩、赵、燕皆灭。
魏国,又岂有存活之理。
“大王,请恕老朽无能。”
唐雎转身,杵着鸠杖缓缓走向殿外。
他来此,只是想看魏王最后一眼。
唐雎身后,是魏王假尖利的叫声。
“魏咎不敢来援,是不是想等大梁被秦人攻破,寡人与诸公子被秦军俘虏后,他就好做新的魏王!”
“是不是,是不是啊!”
大梁城高十丈,乃是中原雄城,巍峨高耸,气势恢宏。
唐雎站在城墙上,大风呼啸,卷动他须发飞扬。
“唐公,此处风大,还请下去吧。”
守城校尉担忧的看着眼前老者,那瘦弱句偻的身躯,看上去随时都会被大风刮下城墙。
唐雎没有理他,目光呆呆的看着城外。
目光所至,皆是飘飞的黑色旗帜。
一个接一个的秦军营帐环布大梁城四周,到处都是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
在大梁北面的鸿沟处,正有无数秦人挥舞着锄头、铁锸,呼喊着挖地开渠。
他们要挖出一条沟渠,将那条贯穿魏国腹地的运河与大梁城相连。
唐雎知道,这只是第一步,等待接引大水的沟渠开凿好后,这些秦人还将向着北方而去。
他们要在那里掘开荥口之堤,让那大河之水奔涌而下,顺着鸿沟,再顺着他们开凿的这条大渠,直冲这座魏国的都城。
不知昔日魏惠王开凿鸿沟时,是否会想到他所挖出的运河,将在日后装载着大河的怒火,淹没他亲手建造的这座都城。
“又有新的秦军来了。”
守城校尉轻叹一声。
唐雎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往西边看去。
那里,又有一条黑色长蛇蜿蜒而来。
看人数,足有上万。
“是来自关中的吧。”
唐雎澹澹说着,眼中绝望更盛。
这时,可怕的呼啸声从空中传来。
唐雎亲眼看到,硕大的巨石自城下秦人的军阵中飞射而起,狠狠砸在不远处的城墙上。
整个大梁城头为之一颤。
守城的魏军响起一片尖叫。
“巨砲!”
校尉神色惊恐,对唐雎道:“唐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