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心底一声冷笑。
自从见过苏三公子之后,老牛已经见过太多这般黑心之人。
张叁的度牒绝不可能是假的,因为这都是大江盟花了真金白银从建康那里买出来后送给司空徒的。
这田主簿撕了不认不过是心存贪念,只是不知道是贪的薛白芷的美色,还是自己与张叁身上的钱财。
“大人,这可是朝廷颁下的度牒,在尚书台礼曹是有备案的。”
张叁赶忙上前说道。
“任你百般狡辩,也瞒不过本官这双慧眼。本县城隍早已禀明县尊大人,有妖人借机搜罗香火信力。”
田主簿冷笑看着村中百姓:“尔等只以为一个制钱便能买回一条性命,可知道这些妖人肚子里又是什么心思?给我拿下。”
几个官差翻身下马,直接从鞍鞯上摸下明晃晃的铁链来锁拿张叁与老牛。
张叁看着他们走过,心里不由得有些恍惚,曾几何时自己与他们也没有什么区别。
这些衙役说是官差,其实不过是田主簿的家奴罢了。
可笑当时还不自觉丑恶,今日易地而处,只觉曾经真是不堪。
张叁望向老牛,却看见那边牛哥哥已经将手腕送上嘴巴里还一直念叨。
“老爷,我们真是冤枉的,老爷再仔细看看那度牒。”
倒不是老牛脾气好了,实在是那女修十分厉害,吓得老牛不敢出手。
不然非叫这伙人知道什么叫满面菊花开,定要把他们的死鱼眼打成腚眼才解恨。
“这两人虽然说跟仙子没什么关系,只是朝廷法度在此,还请仙子同我一起去见过县尊。”
田主簿摸了摸嘴上两撮胡须,自觉儒雅随和。
薛白芷闻言微微点头,心里却是一喜,难怪门中前辈都要我们红尘问心,在这人间走了一遭,自家制怒的功夫果然上升不少。
自以为得意的田主簿说着吩咐手下的衙役,将张叁与老牛身上仔细摸上一遍,将那些符箓全部收走作为证据。
“尔等刁民,浑然不知朝廷教化的恩德。”
田主簿看着搜出的那些符箓心里一喜不忘教训一番周围的村民。
“居然敢喝妖人赐下的符水,心中可有对君父的忠孝之心?待本官禀明县尊,定要将你们好好惩处,记住了,绝不可喝妖人赐下的符水。”
一段话讲完,田主簿潇洒地看着下面百姓愤愤的眼神。
不过如此,你奈我何。
“走。”
田主簿一挥衣袖向着温宁县城的方向进发。
张叁与老牛披枷带锁被拖着走在路上,薛白芷自言不会骑马,田主簿只好命人从百姓家里牵来一头驴给她代步。
温宁县城距离本就不远,没过多久就能看见远处的黄土城墙。
这土墙本是大梁开国年间时所造,温宁县深处内地,没有什么威胁,地方官们也就不把这城墙当成一回事,日子久了也就渐渐荒废了下来,渐渐成了个摆设。
大灾已经过去了时日,县城外面已经看不见流民的身影,大部分不是填了城南的乱葬岗,就是已经变成了大户们新收的奴婢。
只是那股贼去楼空,荒凉萧条的感觉确实好像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了这里。
两个年迈的老军穿着攒满补丁的衣衫站在门口,看见田主簿的队伍到了,一边上前见礼,一边呵斥着待在门口的百姓们让开道路。
田主簿则带着手下直奔县衙。
张叁和老牛被直接送进了大牢,薛白芷则被安排去了偏衙等候。
田主簿稍微整理了一下衣冠,轻手轻脚的向着后衙走去。
县令正在闭目养神,这位县令年纪不过五十岁左右,祖上皆是建康的豪商,家里花钱在国子监补了个监生。后来放了外官,辗转各地当了一辈子的县令。
做过清官,做过贪官,现而今求个舒服,做了个庸官。
他躺在一张黄竹摇椅上,捧着一个紫砂壶吸溜着茶水,手里翻看着一本前朝的笔记小说。
“参见县尊大人。”
田主簿见了这位赶忙行礼。
即便是国子监的监生,背后也代表着朝廷,不是他这样本地的大户能小觑的。更何况这位老于吏道,衙门里的大事小情皆是门清。
“回来了?事情办得顺畅吗?”
他没有太多的动作,依旧喝着茶水看着手里的小说。
县令是一县之父母,堂堂正正的百里侯,区区一个主簿,哪怕是坐地虎,也不值得他花费太多心思。
“顺畅,拿了几个妖人,不知道怎么发落。”
“田主簿,你在衙里的时间也不短了。老规矩,肯交钱的就打一顿放了。不肯交钱的就给他们长长记性,过了年送去行御史台表功。”
温宁县令将手里的紫砂壶放下。
“就这些事吗?”
“还有一样东西请县尊过目。”
田主簿说着从怀里摸出来了一枚黄符,轻轻交到县令手上。
“县尊请看,下官已经请人问过,妖人分发的这个符是个固本培元的,的确可以压制住瘟疫。”
“压制住?”
“对,喝了符水,一个月可保不会发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