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天空中还挂着没有褪去的夜色,郭北县的城门却是已经开了。
按照惯例,各地的城门都是到了辰时开启,也就是上午八九点钟的时候,那个时候太阳已经高照,城外的百姓带着货物准备进城交易,城门外都是熙熙攘攘的景象。
而郭北县则是卯时开门,太阳刚刚出来,就把城门开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因为郭北县这人鬼同居一处的独特生态,家家户户都有个习惯,不等太阳落山就先在门窗上贴好黄符,紧闭门窗。
一天之中能够放心活动的时间紧紧的跟太阳绑在一处,郭北县的人们也就形成了不同的生活习惯。
郭北县的一切生活都跟日出日落紧紧绑在一起,在日出之后才缓缓展开,等到了日落之后便戛然而止。
毕竟郭北县里死亡率最高的职业就是晚上的更夫。
天光大亮之前,陆陆续续有往来的客商和进城的百姓到棚子里等着进城。
他们或者携带着货物,或者是扛着扁担等准备入城做工,不过都有个明确的特点,那就是嘴巴闭得很严。
生意人常见的攀谈,百姓们日常的念叨,在这里通通不见,每个人都露出黑眼珠白眼仁以一种近乎冷漠的态度静静观察着。
苏彻数着城门上的门钉,那一颗颗黄铜门钉早已经锈迹斑斑,好似是黑沉沉城门大嘴上的黄牙。
苏三公子觉得这郭北县不是没有生气,只是有些了无生趣。
大鬼太公冲直接就穿着他那件黑袍立在棚中,他也缄默不言,当那些观察的眼睛看见他帽上乌羽的时候,好像被什么东西刺痛了眼睛,立即便把眼神挪开。
就这样一直捱到城门缓缓打开,等在棚内的百姓仿佛对太公冲完全看不见一样陆续进城。
说来也有意思,不管是守门的门吏还是进城出城的百姓,都对一身黑衣的大鬼太公冲熟视无睹,好似完全没有看见一样。
搞得苏彻一时间怀疑这光头大鬼是什么幻术奇才,弄得障眼法居然让灵觉敏锐地苏三公子无法察觉。
只是要过城门的时候,还是叫一个孩子给破了功。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看上去也就五六岁左右,跟着一个老太带着篮子进城,他指着太公冲的帽子跟着老太太说。
“婆婆快跑,这有黑鸟鬼。”
然后很快就被老太太用皱巴而皲裂的枯手狠狠捂住了嘴。
那孩子眼珠乌溜溜的乱转,小胸脯起起伏伏,老太太看着太公冲的眼神有恐惧、有麻木,苏彻甚至还看到其中竟然有些许羡慕。
周围穿行的人立即加快了脚步,周围的空气里仿佛凝出冰霜来。
太公冲笑了笑,他冲着守门的门吏点了点头,便通过了城门领着苏彻与陆柏进了城中。
不多时,后面便传来了孩子的哭叫声,一阵阵的耳语。
苏彻嘴角一笑,那男孩哭得很痛,想来那位阿婆着实是用心在教育孩子。
阴阳界的鬼物们名声不好啊。
“黑鸟鬼?”
苏彻有些好奇,这称呼是怎么来的。
“界内的鬼差帽上都插着三目鬼鸦的一根羽毛,所以周围的百姓们都把鬼差成为黑鸟鬼。”
太公冲笑了笑:“最近几年主上对界内管得不算太严,鬼差们经常有胡作非为的,名声也就不好听了,我刚进阴阳界的时候,鬼差们其实名声还是不错的。”
“您是什么时候进的这阴阳界?”
“那是三百多年前了,我本来是前朝的一个小武官,大梁龙兴的时候,我领兵同梁军交战,丢了性命,当时主上在战场上搜罗孤魂野鬼,我便入了阴阳界中。”
“三百年,那可是高寿了。”
苏彻由衷地赞叹了一句,作为一介幽魂,太公冲能挺这么多年也算是有点传奇色彩了。
人有生寿,有冥寿。
生寿,就是作为人能痛快活着的岁数。
人死之后化身为鬼,其作为鬼存续的时间被称为冥寿。
苏彻在玄中记上读到过,对于所谓的鬼,修行界之中一般有两种看法。
一派认为鬼为人身精魂所化,所谓未泯的一点阴灵,也算是生命的一种存续形式。
另一派认为鬼与原本的活人关系不太大,就好像是人和人的影子,人死化鬼,本身就已经发生了一种不可逆的变化。故而佛门有言:“一失人身,万劫难复。”
不管哪一派的观点对错与否,这里面有一个核心论点就是死后化鬼相较于生而为人是一种非常不稳定的状态。
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是冥寿不久,一个是灵明难求。
鬼的寿命有长有短,大部分人死后冥寿只能维持月余,经文之中总有“七七日中,生死难知”之类的话,就是说这段鬼身维持的时间之短。
不过鬼身一样可以修持,通过导引月华,吞服香火,冥寿也能跟着渐渐增长。
所以孤魂野鬼是最为凄惨的也在于此,因为无人祭祀,他们往往冥寿也无法增长。
对于此界的众生来说,孤魂野鬼实在是一种真实不虚的恶毒诅咒。
太公冲作为前朝武臣,战殁沙场之后能够被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