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利在黑暗中挣扎。
他渺小得宛若砂砾。
鲜血凝固后会扯紧皮肤,他的表情也因此变得僵硬、狰狞。
战场像是海啸那样将数千人淹没在群山中间。
无尽的敌人,钢铁刀刃和嘶鸣的野兽不断轰炸耳膜,惨叫和呻吟在它们面前被无限缩小。
巴特利所在的队伍被死亡裹挟,刀剑,斧头,魔法和炽热的火焰……
无论如何挣扎,死亡总是如影随形。
他们的队伍,桑顿卡亚卡亚编队,曾经试图在密密麻麻的敌人中寻找北方的驻军,却反被掉过头的敌人紧咬。
可怕的入侵者。
南疆城邦的军阵在夜幕里井然有序,强壮的牛角盾兵撕开了先头部队的胸膛。
巴特利跟着周围的人不断战斗,声音完全沙哑,直至力竭也不敢松开武器。
他面前的影子已经开始重叠,梦中的旧神在轻声呢喃。
每一缕焦臭的空气都在诱骗他沉入那漫长无边的睡眠。
军队遭遇正面冲击,谁都分不清楚自己在前进还是后退。
巴特利被几个铁索执法者逼到一处落石。
他瘫坐着向天空,背部撞得生疼,透过挥向自己的长枪,看见夜空被密密麻麻的魔法箭镞点亮。
城邦入侵者的魔法师队伍,就是他们,主宰了今夜的死亡。
巴特利短暂的热血即将被寒芒戳穿的时候……
有一道黑影扑倒了面前的敌人,灰白色的铠甲上似乎也沾染了足够多的血污,随后冲来更多人。
巴特利抽搐着呕吐。
不是因为满地的尸体内脏,而是因为疲惫。
突袭者们将巴特利拖到了落石后方,然后举起盾牌,吼叫着互相提醒。
在这匆忙的营救过程中,周围有很多装备相似的人。
嗖,嗖嗖,冬冬冬冬!
箭镞落下的声音,还有魔法轰炸的巨响将这一片战场淹没。
尸体在扭曲的焰浪中移动,而积雪带来的些许冰凉,也被焦臭的浓烟驱散了,随后是更多滚烫的空气从盔甲的缝隙中涌入。
让人难以呼吸……
巴特利难受得手脚乱动,挣扎中握紧了对方的佩刀,铜制凸起隔得掌心生疼。
他的心脏似乎在那一瞬间停止了,当残存的意识被唤醒以后,心脏开始扑通狂跳起来。
因为那是狼骑的标志。
“我们……赶了一整天……在找你们……”
经过漫长的跋涉与战斗,他们终于跟驻扎北方的士兵汇合了。
营救巴特利的人并没有表现出喜悦,待到箭镞风暴褪去,银色盾牌移开,惨白的光线下是一张张凝重的脸。
那表情,甚至可以说是绝望。
突然杀出来的援军打乱了城邦入侵者的进攻节奏,谨慎的南方人终于开始收束队伍。
长达半个夜晚的厮杀终于迎来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可坏消息是,群山环抱的地形让双方在鏖战中调转了阵地。
桑顿卡亚军队汇合成功,却没办法顺利撤退了。
这种短暂的相聚并没有带来多少振奋人心的东西,相反,在众人失望的表情中,把这场营救衬托得像是一场荒唐的骗局。
营救巴特利的人,是北方驻军的临时指挥官。
他认出了这张在新兵中颇具人气的脸。
斯诺。
港口逐浪者。
桑顿卡亚狼骑手统领副官。
斯诺跟周围的士兵依靠着落石缓缓坐下来。
他的语气似乎有些悲凉,说道:“既然你们到了,说明贝迪很可能已经死了,真是遗憾呐,贝迪是个好孩子……”
巴特利情绪激动地回答:“贝迪?他没有死。”
斯诺的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他跟巴特利穿过军团,在众多士兵的目光当中找到了那架马车。
贝迪也才从昏迷中苏醒,望着黑压压的战场,还有遍地尸骸,差点吓疯过去。
他明明那么努力穿过了层层封锁,也将消息带回了桑顿卡亚,却没有改变任何结果。
战争的风暴,像是帕洛图斯比的雪花,将一切都淹没了。
贝迪瞪着眼睛躲在马车后面,浑身颤抖,嘴里喃喃自语,而周围驻扎在北方的军队看见他的样子也都没有发出责备的声音。
凝重的氛围笼罩阵地。
即便是傻子,现在也看清了敌人。
数千城邦联军,不知道有没有后援。
他们能够期待的,是弗林古道和邱鸣古道附近的部落。
但这种希望非常渺茫。
穿过战场的贝迪和一路驰援的士兵都很清楚:南疆诸国的入侵规模非常庞大,现在永冻高墙往北都已经被战火席卷。
巴特利看见朋友的样子,疲惫的身体鼓出些许勇气。
他问斯诺,驻军还剩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