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五月,夏日炎炎,安西,郭城。 经过数年的发展,这座坐落在天山北坡下、珠海(伊塞克湖)南畔的城池,已然成为安西治下最重要的城市,没有之一。 依山傍水,气候宜人,水草丰美,使其具备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农牧业由此兴旺发达。作为西征进入黑汗腹地,夺下的第一座大城,解放得早,治安也要更好,论稳定性,要比作为安西临时首府的碎叶城还要高,毕竟“打扫”得要更干净些。 同时,这些年间,在“西征派”的推动下,大汉西北还是形成了一股西迁的风潮,动静还不小,官府引导以及民间自发形成的移民规模,总人数已然超过二十五万人。当然,其中大部分都是诸胡族,汉人虽然仍是主体,但占比并不算太高。 而不论胡汉民,到了安西之后,第一栖居地的选择,毫无疑问,就是郭城。那些农牧民们,既不愿走得更远,见到那些丰沃的水土,也迈步不动腿了。 人口是一切繁荣发展的基础,大量“汉民”的到来,改变了当地的人口结构,也带来文化与技术,就这么七八年的时间,郭城便成为了安西最可靠的大后方,人口最多,经济最发达,农牧产出最多。 到如今,甚至提供将近一半安西军的军需补给,以郭城为中心的珠海南侧盆地,是安西当下最重要的粮仓,甚至具备唯一性。 大量外来人口的涌入,自然避免不了民族矛盾,治安情况也算不得良好,争斗成风,所有人都染上了一股野蛮的气质,但正是在这种堪称狂野的发展中,秩序逐渐建立,安西都督府在当地的统治也逐渐形成并稳固。过去的七八年,就是一个夯实统治基础的过程。 但同样的,这么长时间,也就诞生了么一座郭城,就是同样散布在珠海南畔的一些零星镇甸、小城,都时不时发生些骚乱。至于碎叶城,当年刘旻的“灭教清洗”做干得痛快,但后遗症也逐渐显现了,作为安西首府,常年来是动乱不断,袭击汉军、汉民的事件屡屡发生,不论多严酷的手段,反抗都从未平息过。 甚至于,发生在碎叶周边绵延数年的治安战,要比后续继续的西征,更让刘旻为首的安西都督府高层更头疼。怛罗斯之战后,ysl联军一败再败,溃逃有如散沙,若以汉军当时之兵锋,莫说萨末鞬(撒马尔罕),就是萨曼王朝的首都蒲花罗(布哈拉)都未必打不下来。 但是,西征也是有极限,以汉军战法,能在怛罗斯以西打下数百里地,本就是一次历史极限的突破,而后方不稳也是对其西进的拉扯,当年选择罢兵休整,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随着二次西征展开以来,在远离大汉大后方,后勤供馈困难的条件下,安西军作战风格较传统的汉军战法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骑兵的比重进一步提升、机动作战能力大幅度加强,但对后勤的依赖并没有太多削弱,因此后方不稳、后勤不固,前方作战的掣肘也是巨大的。 别看安西现在占领的地盘不小,但实际建立统治的区域,只有那些大城以及交通线上的小城镇、要害关卡,即便是这部分,所谓的统治也是极其有限且薄弱的。 碎叶东北,那还是突骑施部族的领地,汉军只是通过几座城镇掌控地方,维系着基本的税收关系。至于碎叶以西,那就是除了怛罗斯等城市在掌控之外,连基本的统治关系都只是象征性的。 简单得讲,缺乏“群众”基础,除了汉军,全是异族,至于那些收服的仆从,首先信任就是个大问题。这些问题,随着时间的推移,是越来越严重,各地的反抗活动不断爆发,骚乱不已,纷扰不休。 过去,还有来自朝廷的强力支持,河陇全面配合,但是,随着今春以来,朝廷改弦更张,西征之政彻底调头,安西这边自然发生了连锁反应。 有一说一,缺乏了来自朝廷的支持,即便安西大军再强悍,在这异族密布的域外之地,立足之基都是不牢靠的。虽然朝廷的改革是逐步缓进的,有限的支持还在继续,但停止直接输血是必然的,而这对安西的影响是巨大的,乃至致命的。 过去的这几个月,整个安西上层的气氛,十分凝重,各地驻军都提高了戒备等级,以刘旻为首的安西都督府高层们,就安西当下形势及未来发展,有过数次会议讨论。 他们基本都意识到了,安西已经站在一个历史的十字路口,接下来的走向,将直接决定安西三十万军民的前途命运。 在勉强称得上润物无声的氛围中,一支队伍顺着善缘驿道,自东而西,向郭城走来。 队伍规模不小,粗略一观,得有数百人,着汉服,说汉话,“汉”字旗帜迎风飘扬,大小车辆满载,将坎坷不平的土道填满,这是一支辎重队伍,也是自河西而来的,最后一批官府筹措的军援。 带队的人身份也不低,乃是甘州兵马副指挥使杨福,前河西布政使王明的旧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