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能否救过来都还说不准。人气散尽,阁堂内立时变得冷清起来,不过,狼藉的席面上,却还有一人,撑着食案,自珍自酌。 这是一名老者,约莫五六十岁,老态很重,眼圈泛黑,面部浮肿,肚腩也高高地凸起,一副醉眼迷离,沉醉其中的模样。很难为外人想象的是,这么一个满身油腻颓丧的人,便是那写出了无数优美动情诗词篇章的“隐侯”李煜。 一晃眼,自投降入朝也有快三十年了,在多年的岁月浮沉中,李煜的爵位也发生了数次变动,从彭国公到如今的平安侯,爵三等。“词帝”这样的称号是不合适在当代叫的,因此人们更习惯于称呼李煜为“词侯”、“隐侯”,后者要更为广泛些,因李煜曾号钟隐先生,故而呼之。 留下来的李煜,刘晖自然也注意到了,看着他那略显滑稽的醉态,不由冷声道:“隐侯何故逗留?” 对李煜的才情,刘晖也时有羡慕嫉妒之情,但总体而言,还是很佩服的,二者之间也有种心心相惜之感,算得上是忘年之交。虽然李煜并非刘晖圈子里的核心任务,但每有宴会,总会派人去邀请一番,而李煜也很少拒绝。 闻问,李煜用手指敲了敲手中的酒杯,冲刘晖道:“如此美酒,不饮尽,岂不可惜?” 刘晖微愣,旋即摆了摆手,笑道:“隐侯若喜欢,可带几坛回府!” “多谢殿下!”李煜也不推辞,拱手拜道。 然后缓缓起身,从两名内侍手中接过两坛未开封的光禄酒,一左一右环抱着,晃晃悠悠地朝外头走去。不过,临出门时,李煜停下脚步,回头冲刘晖说道:“恕在下多嘴,这满堂宾客、高朋满座,能交心者几何?” 说完,也不待刘晖反应,自顾自地去了。李煜在入朝后,在时间的消磨下,亡国之愁恨已然消散许多,这点从他近十年的诗词中便能够有所体现,过去那种让人闻之断肠、感慨无限的忧怀之情已经不明显了,相反,也随波逐流,写了不少歌颂盛世的篇章。 没办法,如今,他江南旧主的身份,还关注着的,大抵只剩下那些异样与猜疑的目光。不得不说,作为一个颇有声名的降主,李煜能在大汉京畿平平安安地过了这些许年,其中很重要一个原因是得到了刘晖的庇护,因此,对于刘晖,李煜还是心存感激的。 李煜的提醒,刘晖若有所思,然而,也仅此而已了,他此刻所有心思都花在刘皇帝的黜落意旨上了。哪怕有了这片刻的反应,他仍旧想不清楚,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他那道谏章究竟有什么问题,王继恩与皇城司为害朝廷多年,不是已经人人喊打了吗? 茫然一阵,失魂几许,刘晖终是回了神,从无措的状态中解脱出来。费力地爬起,略显焦急地让仆侍给他盥洗更衣,准备车驾,他得进宫请罪,当然,最重要的是要问个清楚,就是死也要死个明白吧 想要见刘皇帝,还是办得到的,毕竟刘皇帝没有给刘晖下禁足令。并且面圣之时,都不需他开口,刘皇帝便洞悉其来意,几乎不给他多少解释陈述的时间,刘皇帝只用一个句话便将他打发掉了:“你若是连问题出在哪里都没意识到,那朕对你也无话可说,回去候诏吧!” 作为洛阳府长官,吕府尹是十分勤政的,但最近尤其勤奋,吃住都在府衙,似乎不想把朝廷的纷争带回家里去一般。 入夜,吕蒙正又批复完一道府治事务,正欲享用已然凉掉的晚餐,便听仆人来报,刑部尚书张逊来访。吕蒙正顿生疑窦,“倒王”之事,二者自然是有所联系的,但在这等关键而敏感的时刻,张逊亲自来访,却是稍显莽撞了,容易授人话柄。 但不管心中有多少犹疑,待客礼节是不能少的,命人引见,吕蒙正甚至亲自到门前等候,一道把张逊迎进屋内,奉茶叙话。 “兄台入夜来访,所谓何事?”吕蒙正平静地问着,但眼神中透露的意思不言而喻。 张逊则表情严肃,直接道:“顾不得这许多了!” “为何?”见其表情,吕蒙正也不敢大意,当即询问道。 “宫中消息,你可有耳闻?” “我这一整日都在处置庶务,未曾关注内廷消息,不知出了何等变故?”吕蒙正微讷,摇头道。 “伱倒是镇静!”张逊吐槽一句,然后道:“陛下降诏,罢了吴国公相位!” “竟有此事?是何缘由?” 张逊肃容道:“据闻,吴国公也给陛下上了一道奏章,建议陛下废置皇城司” 闻言,吕蒙正眉头顿时拧到了一起,低喃道:“这可不妙啊!” “你对蒋穆其人,如何评价?”张逊又幽幽地说了句。 提及此,吕蒙正眉宇间便浮现出一抹晦色,双目中竟也有几分恼火,不客气地道:“愚蠢无知,沽名钓誉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