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杨、吕二公到了,正在廊下候诏!” “宣!” 杨业与吕端联袂入殿,在内侍的引导下,直至殿东庑方才看见刘皇帝的身影。刘皇帝正侧卧在一张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奏章,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页,注意力显然不在上边,情绪也不太好的样子。 二人互视一眼,一齐行礼。 “免了!”刘皇帝声音很平缓,但就是给人一种突兀的感觉,打断了二人的动作,手往侧边一伸:“坐!” “谢陛下!” 二人落座,刘皇帝一时没有开口,等了一会儿,还是杨业起身,拱手道:“不知陛下召臣等,有何训示?” 头终于抬起,刘皇帝看向杨吕,心中不由生出些感触,脱口而出:“放眼当朝,你们二卿,是朕最信任,也最倚重的大臣了!” 闻言,杨吕二人都不由愕然,此类话刘皇帝不是没有说过,但以今日给人的感感觉最为真挚。 吕端依旧是那副恭谨的模样,躬身一揖,四平八稳地道:“得蒙陛下信任,是臣等之幸!” 杨业反应看起来要慢半拍,但稍作思考后,用力抱拳,郑重道:“陛下倘有吩咐,还请降旨!” 闻言,刘皇帝嘴角敲了敲,那是种欣慰的反应,却没搭理杨业,而是瞧向吕端,把手中的奏章递给嵒脱,让他传递:“你看看!” 接过奏章,吕端麻利地翻阅起来,眉宇微蹙,不是为难,而迷惑。这是一一份履历表,高密知县,康保贞。 大汉官吏成千上万,知县令长都是百里侯,也是大汉官僚系统中的基石职位。吕端作为吏部尚书,在吏治上的个人能力与业务素质是过硬的,但让他记住每一名官员的履历也是不是现实的,何况高密只是河南一小县。 不过,能让刘皇帝亲自过问,并且态度如此不寻常,这其中必然有什么不知道的关节。莫非又出了什么弊桉,阅览间,吕端脑子里闪过这样的念头,人也更加小心了。 再度浏览一遍,吕端还是没有发觉什么异常,仅从履历而言,这康保贞就是一个“普通”吏转官僚,政绩不算突出,但经历很丰富,年纪也够,至少从吕端的眼光来看,倘若这份档桉记录属实,那就没有什么大问题。 然若没有问题,刘皇帝也不会如此郑重其事了。思虑间,吕端忽然意识到一事…… 康宁昨日先被下诏狱,又移交大理寺之事,消息已经逐渐传开了,并衍生出各种传说版本,吕端自然不可能没有耳闻。 将这两事联系到一起,那值得说道的就多了,倘若这二康之间有什么不寻常的关系……思及此,吕端眉宇间的沉凝之色也不由加重了几分。 吕端与康宁虽然没有什么关系,但没有交际往来,不代表毫无了解,至少康宁及背后复杂的利益链条是察觉得到的,康宁一人,牵扯很多。 别的不提,单说平凉公王彦升,他死前曾带人亲自上康府还账的消息已经传开了,窥一斑而见全豹,康宁这潭水可浑着。 康氏这杆旗除了代表财富,还预示着麻烦,大麻烦,至少在吕端看来,是这样的。联想到被诏令捉拿,如今还在大理寺狱中的康宁,吕端仿佛看到了又一波袭向大汉朝廷的政潮。说康宁能影响大汉朝局变动,那是高看他,但是在某一时间节点作为撬动时局的一个引子,还是没有问题了,而刘皇帝的突然发难,显然就是一个节点。 吕端凝眉思索间,刘皇帝已然开口发问了:“这份履历档桉,你有何看法?” 闻问,吕端下意思地瞥了刘皇帝一眼,此时的老皇帝虽然显得很澹然,但在吕端眼中就像一柄蠢蠢欲动的宝剑,没有剑鞘包裹,锐气逼人,亟欲饮血…… 按自己的思路,吕端不失保守地说道:“如本章上记录,这康保贞确有出众之处,履历扎实,职事经验丰富,升迁依据充分,为一县之之令,足矣。” “你是这样认为的?”听其言,刘皇帝紧跟着追问道。 刘皇帝这语气,这眼神,透露的情报可就多了,吕端也敏锐地感受到了,不慌不忙,躬身一礼:“莫非有什么隐情,不曾记录在这道本章中!” 闻其回答,刘皇帝玩味地看向吕端,显然,此君已然有所察觉了。 也没有故弄玄虚,刘皇帝满脸平静,直接指示道:“履历上表示,这康保贞时年三十二,有十年为吏经验,每次道州考核结论都是优异,评定皆是升奖,这本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之事。只是,朕又从其他渠道了解到另外一个说法,言康保贞实际年龄只有二十二。 倘若如此,那此事便有趣了,一个二十二岁的青年,是如何拥有十年的职吏履历的,难道他从十二岁就开始在县衙做事,我大汉又出了一个甘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