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国公搁下茶盏于台,然后沉默了。
张氏继续说:“那苏怜敢在对宴哥儿下这么重的手,想来国丈府里的某些人也不是清白的,他们既是敢撑腰,咱们又何必非得与上头对抗呢?届时肯定会无功而返不说,宴哥儿变成太监这事肯定会传扬出去,咱们国公府的脸面已经没多少了,妾身怕,怕再丢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所以苦劝三弟和三弟妹息事宁人,好在他们都是知理的,同意了。”
三弟妹是如何宝贝宴哥儿的他清楚得很,想来这次能咽下这口气,也是怕宴哥儿成了太监这事传出去,会把宴哥儿逼死。
“既然已经没人提及,你也别再说了,我就当没听过。至于苏怜在老家陪成哥儿这事,也不要让三房知道了。”
国公爷认同了她的作法,张氏笑得很欢颜。
“大老爷先去净身沐浴吧,妾身已经让人把水注满了。”
黄国公点点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踩着舒适的脚步往屋外走。
且说李三老爷回到三院,刚坐下就见曾氏从里屋撩帘出来,她见李三老爷脸色不好看,她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只是她的表情是妒忌和庆幸。妒忌大房的世袭罔替制恢复了,庆幸张氏
的诰命没有恢复。
“大哥说晚上让我们一家过去饮宴。”
曾氏一撇嘴,“我才不去,我这要是去了,张氏还指不定怎么得意。”
“既然咱们还得在这国公府讨生活,有些事就推脱不得,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大哥还点名了让宴哥儿也去,你去跟宴哥儿说说,让他好好收拾收拾,见到他大伯父多说几句好听的话,让他大伯父给他谋个出路。”
提到李宴,曾氏脸上的神情就更难看了。她才刚路过李宴的屋子,一个侍婢捂着脸哭着从他屋里跑出来,她有心前去看看,却也被李宴那些难听的话伤得很深,简直就是到了望而却步的地步。
“要去你去,我可不去。”曾氏赌气似的坐到李三老爷对面。
“你是他母亲,你说的话他多少能听几句,我一露面他不是打砸东西就是谩骂祖宗,哪里成?”
曾氏咬了咬牙,起身道:“好吧,我去,我去还不成吗?”
走到门口的时候,曾氏又回过头问李三老爷,“大哥知道了宴哥儿的事了吗?”
李三老爷摇摇头,“应该是不知道吧。”
来到李宴的屋外,曾氏先仔细听了听,确定他没发脾气后才推开半掩的门走进去。
因为李宴有了打砸屋中物品的习惯,她已经不敢再给他添置,所以屋里只有简单的陈设,再无什么精致铺张的布置。
李宴躺在床上,枕着手背对着曾氏。
“宴哥儿,你睡了吗?”
李宴听到母亲的声音,不耐烦的应了一声,“想干什么?”
“你大伯父回来了,咱们国公府又恢复了世袭罔替的体制,今夜要好好庆祝,你大伯父特意说了要让你过去作陪。”
世袭罔替的体制恢复了?李宴恨恨的深吸了口气,“是该庆祝,可我一个残缺之人去干什么?再说那世袭罔替又世袭不到我的头上,有什么好凑热闹的?”
听出儿子话里的不甘愿和妒忌,曾氏又何尝不是一样不想看到大房又起复?“你阿爹说了,让你过去跟你大伯父好好说说话,让你大伯父给你寻摸个差事做,你总不能一辈子都躲在屋里不见人吧。”
“差事?什么差事?让我进宫去当太监么?”
真是字字诛曾氏的心,曾氏忍不住落起泪来,“我的儿啊,你就算不替为娘和你爹想想,你也要替你儿子成哥儿想想啊,万一将来他学业有成,归来看到你如此颓废模样,该是何等失望啊?”
李宴的眼睛睁了睁
,然后又泄气的闭上了,“别提那个小蓄牲,我变成太监,多半有他的缘故,往后都不准在我面前提。”
“怎么不能提,那可是你亲儿子。”曾氏走到床前,看着儿子披头散发,又因多日不见外头的太阳,养了一张白脸,心里又急又怵。
李宴猛地翻身坐起来,瞪大着双眼看着曾氏,“我他娘的是个太监,我不是他爹,他也不可能认个太监当爹。”
曾氏无语了,彻底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更被李宴脸上阴柔凶狠的模样吓得忘了呼吸,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既痛心又难过的扑过去抱住他,“我的儿啊,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就算为娘的求求你,咱别在屋里一直呆着了好不好?那怕你出去晒晒太阳也好啊!”
李宴一把将曾氏推开,指着大门吼,“滚,滚出去。”
曾氏哭着找到李三老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要死了,好好的儿子变成了不男不女的太监,还叫我滚,我辛苦十月生下的儿子,细心养育的儿子,从小没打过一次没骂过一句,捧在手心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没想到他居然喊我滚,他居然喊我滚……”
看着曾氏伤心欲绝的样子,李三老爷心
里也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