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昨天傍晚她以伴娘为由带走叶鹭, 陈晏起从始至终都没有再过问毫厘,反倒是对婚宴安排提出了不少想法,又着意加了许多细节,还亲自监督着匠人重新布置。
陈晏起越是泰然自若, 宋枝枝就越感觉如履薄冰, 有时候她都会生出错觉, 就好像叶鹭从未来过,又仿佛她其实根本没有离开陈晏起身边。
宋枝枝提心吊胆地坐在婚房,大约是太过于忐忑陈晏起得知叶鹭离开的过激反应, 她甚至都没注意到, 此时早就已经过了约定好的接亲时间。
“上回说好的, 一切礼仪习俗都按照京都的来。枝枝, 你看现在都已经几点钟了, 凡斋怎么还没过来……”
婚房客厅, 宋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转头看到宋枝枝还在镜子面前摆弄发饰,忙不耐烦道:“你快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到哪了!外面这么多客人等着, 误了时辰不是教人看笑话。”
见宋枝枝心不在焉, 她直接抢过宋枝枝手里的发卡, 一巴掌拍在桌角,眼尾的鱼尾纹都刻的更深了些。
大约是外面有人闲话,满脸忧心的妇人有些发狠道:“你要是被当众退婚,咱家可丢不起这人。”
宋枝枝看了眼被母亲砸得微颤的头饰,慢吞吞地收回到手心, 没什么情绪地道:“妈, 你别急。我现在就打。”
她翻出通讯录, 本想去找邵凡斋的号码,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停顿在置顶号码那一栏。
宋枝枝手指微顿,直到宋母再次催促,她才缓缓收回视线。
邵凡斋的电话倒是接的很及时,宋枝枝还没出声,就听到对面的男人就先笑了起来。
可紧接着,听筒里又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起伏不定的娇声嗲语里,她甚至能听到男人喉头滚动时的闷哼声。
宋枝枝忍着反胃,在宋母的眼神督促下,开口道:“邵凡斋,今天是我们举办婚礼的日子。”
男人像是完全没听到,宋枝枝又重复了一遍,他才像是有些不耐烦地搡开什么,然后懒洋洋地道:“哦,是吗?我忘了。”
婚姻大事,说忘就忘?想到前段时间无意间听到他和别的女人打赌取笑自己的那一幕,宋枝枝示意化妆师先出去,然后就当着宋母的面直接摁开了免提。
“你非要这么羞辱我么?”没有外人在场,宋枝枝连样子都懒得装。
邵凡斋抗拒这门婚事,宋枝枝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也曾设想过他会为难自己,可那么多难堪的情景里,她唯独没料到他竟然能做的这么赶尽杀绝。
他是有多厌恶自己,才会亲口答应婚事,却又在婚礼当天突然悔婚?甚至连到场都不乐意。
邵凡斋不要的女人,谁还敢碰?邵家就算悔婚也不肯迎娶的人,到底犯了多大的过错,其中又有什么内情?
宋枝枝想都不用想,都知道自己过了今天之后,将迎接怎样的泼天脏水。
“比这更羞耻的事,你又不是没做过,现在又跟我拿乔。”邵凡斋突然接话,他似乎是轻轻地吐出一口烟雾,嗤笑道:“宋枝枝,你真以为自己要嫁进邵家了?敢这么跟我说话。”
宋枝枝耐心耗尽:“要怎么样你才肯来。”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男人冷笑,悠哉悠哉地叹道,“你以前不是总说如何如何的爱我?现在,台子我都帮你搭好了,不妨再让我看一次你的诚意。”他说,“宋枝枝,我很期待你的表演。”
敲门声突然响起,宋枝枝扫过已经挂断的电话,就听到来人火急火燎地喊道:“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媒体,说是受邀来做婚礼的全程直播,还要做专访。”
宋枝枝腾地起身,扭头看宋母:“不是说好,拒绝媒体采访吗?”
“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凡斋安排的。”宋母慌不择路地跟着宋枝枝,还指望着她能尽快安抚邵凡斋,一迭声地央道:“枝枝,现在怎么办?外面这么多宾客,你爸爸他们厅里也来了不少同事,这婚无论如何都不能取消!你快想想办法……”
她慌张至极,脱口而出道:“他不是想让你服软吗?那你就求求他,就这一次。”
宋枝枝猛地回头,宋母被她看得退后蓦地松开了手指。
“你们卖女儿还真是卖的利索。”宋枝枝不可置信地冷笑出声,“他要让我去死,你们也要敲锣打鼓置办丧事吗?”
“呸呸呸!大喜的日子说什么死啊活的。”宋母也自知理亏,低声辩驳:“你以前不是也——”
“年纪小,犯蠢了。”宋枝枝厉声打断,她漠然看着眼前事事依顺从来都不会为自己做主的母亲,听着门外闹哄哄的一片,突然觉得自己简直是大错特错。
她怎么会傻到觉得顺其自然,自暴自弃,就可以息事宁人,尽孝父母,让所有人都满意——根本没有人会在乎她的牺牲,哪怕是血浓于水的家人,他们也只关心自己的颜面和利益。
邵凡斋不会真的跟她退婚的,他只是想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是他的阶下囚,想要当众把她打入尘埃,永远都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