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病一场的时候,叶鹭做了一个很古怪的梦。
梦里的沪城一中变成了一座坟场,陈晏起浑身血淋淋的,踩着被烧成灰烬的教学楼走向操场,然后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砸碎了操场尽头所有的摄像头,在无边的黑暗里,他把自己藏在荆棘里,满目颓然地看她跳完了那曲《春江花月夜》。
梦里的她像她,却又不是她,她能感觉她的难过,却更像是一个冷漠的旁观者,看着她赤着脚,踩着烧红的废墟,朝他行了一个郑重的谢幕礼。
与其说是谢幕礼,其实更像是默哀。
荆棘里的陈晏起抬头望着她好一会,眼底突兀地溢出笑容,梦里的她一动不动,任由他掐住自己的脖颈。
那一瞬间,叶鹭一身冷汗地从梦中惊醒。
醒来后,她一眼就看到窗户打开,操场被白雪覆盖,刺目的白光照的她眼睛有些疼。
好在,只是噩梦。
“为我这种人起舞,并不值得。你明白吗?”
“陈同学,你误会了。我……我只想报答你而已。”
叶鹭迷迷糊糊地想起那天晚上,她兵荒马乱的心跳,欲盖弥彰的谎言,对上的,陈晏起那双陡然释怀的目光,她终于迟钝认清,自己已经被拒绝了,他们此后再也不会有任何关系。
周六早上的寝室里空荡荡的,叶鹭惘然地靠在墙壁,突然觉得心里也跟着冰冷起来,这种冷和梦里的那种孤单感如出一辙。
她想的入神,险些陷入某种怪圈,直到敲门声响起,才缓过神——这里是沪城一中的女寝,不是陈晏起的出租屋,也不是梦里的坟场。
“鹭鹭,你怎么还没起。”隔壁寝室的女生一进门,就立刻趴到上铺的围栏上催促,“你忘啦?你上回答应说周末教我画眼影的。”
叶鹭是艺考生,不管自小的成长经历,学业的侧重点,还是兴趣爱好,都和寝室里的同学没有共同话题,再加上她的座位总在后排,性格又过于内向,哪怕是同寝三年,也没有特别交心的朋友。
除了郑荞,也就是上回在游泳馆帮她说话的女生。
叶鹭跟郑荞是同一个县的,因为两个人回家总在同一趟班车偶遇,因此哪怕没被分在同一个寝室,也比别人略微熟悉一点。
这会乍一听郑荞的控诉,叶鹭满脸迷茫地回忆这星期发生的每一件事,这才想起,自己前段时间的确答应过她这回事。
女生之间一旦有了共同话题,聊起来就会没完没了,换在叶鹭身上,就是郑荞不住地问,她就不停地解答。
清爽的日常妆画完之后,郑荞忍不住对着镜子赞不绝口:“这也太好看了,我感觉颜值都能比肩司小衡了。哎呀!我说鹭鹭你这双手到底怎么长的,这可比商场里柜姐弄得好看多了。”
叶鹭也是头一次被人夸奖,她耳垂微微泛红,低着头忍不住弯起唇角。
郑荞正对着手机自拍臭美,摄像头略微一偏,这一幕便猝然入镜,镜头只开了美白功能,叶鹭的侧脸定格了一瞬,她微愣,下意识抓拍了一张,然后扭过头真心感慨道:“鹭鹭,你五官真的好好看,我要是男生,一定追求你。”
叶鹭闻言,眸底的笑意渐渐褪去,方才因为郑荞的感染而略显活力的眼睛微微垂下,视线刚好落在打开的抽屉里的白色药瓶上。
郑荞完全没有察觉到叶鹭的情绪变化,继续自顾自地说,“你那个病要一直吃药吗?是不是不吃药,你的脸就慢慢恢复了啊。”
不吃药?叶鹭心中一动。
她耳畔蓦地响起从小到大快要听出茧子来的医嘱,想到小时候偷偷扔掉药时,施岚波疾言厉色的呵斥。
叶鹭望了眼抽屉里的药瓶,不动声色地轻轻关上,然后转移话题道:“现在遮瑕很好用,我登台的时候化全妆也可以,正常也没什么影响。”
“那你们校考面试的时候呢?”郑荞关心道,“我看网上都说,很多院校会要求素颜。”
叶鹭挪开视线,连她也有些不确定道:“也不是所有学校都这样。”
郑荞叹了一口气,惋惜惜地扫过叶鹭的脸,似乎还想追问,却看到叶鹭却先一步离开座位,从床上拉起书包,检查了一遍里面的东西,一副迫不及待要收拾离开的模样。
“哎?你是要回家吗?”郑荞快步上前,连忙提议道:“你等会我,我们一起走。”
叶鹭从来都没有和别人同行的习惯,见郑荞在兴头上,她斟酌着语气道:“我这周不回家。是辛老师让我过去一趟,所以可能没办法和你一起走。”
“没关系啊,我们可以走到步行街再分开。”郑荞感觉今天的叶鹭格外好说话,她瞄了眼她,大着胆子拉着叶鹭的袖子央求道:“好叶鹭,我其实……是想去买个内衣,反正你去老师家里也顺道,陪我一起过去吧?”
她脸颊微红,略显娇憨道:“我自己去,有点不好意思。”
叶鹭也有些心动,她之前买的有些小了,穿起来总觉得有些气闷。她低头打量自己身上的睡衣,道:“那我先换个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