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身不断抖动着,越来越剧烈。贺兰诚沉稳地操纵着,慢慢地应急艇起身而行,舷窗外,雾气纵越而过。
当飞行器升至高空,舱外的山谷与夜色汇为一体,他才将注意力彻底转回正前方。进行调姿制动,很快一道黑色穿过了气层,这是最难受最煎熬的时刻,由于身体和精神力没有得到很大恢复,加速的过程有些不可控。
当应急艇终于平稳至广袤无垠的星外时,贺兰诚的眼前又闪过那张肆意之后又羞涩的笑脸。
穿越直道,调试推进。飞行器无声地滑行穿梭,不时有壮阔波澜的柱状物和漩涡掠过,那是星际的气体和尘埃,灿烂的光线跳跃着,给机身映上了一片璀璨的背景色。
他闭上眼又睁开,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山谷的事,有星的花瓣在舱内安静地绽放着。
山谷里,雨一直淅淅沥沥个不停。宁舟倚在洞口,手里无意识把玩着狼牙的雕塑品,一边望向对面被两次砸平的空地。
零一罕见的没有发声。
“头好像没有前些日子难受了。”她的手指抚摸过环绕带上的星星,边边角角被修得很平整。
“我就知道醒来就看不见人。”宁舟又自嘲一笑,她没有在意零一的沉默,只是自顾自言自语道“就当是一场梦吧,本来也是一场梦,该醒了。”
虽然头没那么痛,但宿醉之后并未有多松快。宁舟看着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山洞,轻轻摇了摇头。她站起身,展了展四肢。
“小崽子,一会儿跑跑步,再来几组训练,然后规划规划,过两天我们也该准备离开了。”话语中常有的冷淡又一次回笼。
“零一?”
“没怎么,舟舟你要不要等过段时间再走?”零一的语气有些低落,有些犹豫和权衡。
“为什么?”宁舟不解地问道,边换上方便的外衣,套上靴子,扎紧裤脚。
“我们一定要着急走吗?”
“我不知道下一次离开会不会像曲老三说的,是三年之后。但我不敢拖,这次是矿星船,不是以往的船。”宁舟已经将这件事情翻来覆去想了很久。
“那万一,我是说万一,星河回头接你呢?”零一的话问得万分谨慎。
宁舟的视线又一次落在狼牙雕上。
“我从来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她一字一字说得无比清晰。“所有人的路都是自己一步一步挣出来的,或许有人会帮你一把,但没有人能替你走你的路。我不敢赌也不会堵虚无缥缈的希望。”她走到桌前,拿过桌面上的匕首。“这几日的花费他已经付清了,没看到我赚了?”
手里的匕首笨拙地打了个花。
“而且,我连他的身份是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想冒这个险,我是要做指挥官的人。”宁舟顿了顿半开玩笑道,“与其希望他来,还不如之前的那位少爷。虽然也藏得够深,但总觉得一眼瞧得出好坏。”
零一五味杂陈地瞅了瞅桌子上的领花,最终选择了什么也不说,的确,比起叶流光,星河更让他感受到一种威胁,他不敢押宝,即使自己半吊子的数据库对比分析已经给出了80%的可信任比例,但人心比数据更可怕。既然宁舟已经做出了选择,也不见得是坏的选择。
“不过,他什么时候走的?”宁舟走出洞口,开始放松热身。
“不知道,可能后半夜吧。”零一含含糊糊地答道。“你不是要跑步吗?赶紧着,跑完回去室内练习,总是淋雨不好。”
说着淋雨不好,可最近的雨似乎不甘心即将离开的命运,又开始不要命地下了起来。
两天后主城一个破旧的小酒馆,是很少被光顾的三脚猫小虾米之流。昏昏暗暗的角落里两个人在低声交流着什么。两杯麦芽酒在油花的台面上没有被动过一口。突然这两个身影站起,一前一后穿过了酒馆的后门,暴雨刚停的街道裹着各种难以描述的味道,只让人想起一个词,肮脏。
“到时候你可得提前过来,你也知道我这也是担着风险的。”
“放心,押当的东西都付了。回头你要的抽成我也会慢慢还上。”
“你小子上道,行,到时候别给我惹麻烦。就当个听话的鹌鹑,不会让你受罪。”
断断续续的声音压得极低,背街处一个人影也没有。过了一会儿,酒馆的后门又被打开,一个人进去了,一个人左右环顾少顷,方提脚离开。
他并没有顺着小巷一直走,而是快到某个分岔口时拐上一个大道,时不时避开不怀好意的行人。主城,最忌落单。
直至脚步左转右转,无比熟稔快走到垃圾场的方向,兜帽才被放下。赫然一头茶色的头发,警惕的双眼带着不自知的冷漠,黄瘦的脸平淡无奇。
“舟舟,靠不靠得住啊,别再把自己搭进去,要不走船票也不是不行。”
“你怕是不知道我的船票是从哪里弄来的?”宁舟小心趟过水面,有褴褛不堪的影子在远处一角缩成一团,打着筛子。宁舟看也未看三步并两步跳过障碍物往山谷方向走。片刻身后又出现了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