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秒后,停止了晃动,我们也被彻底掩埋了,四周一片漆黑,仿佛跌入了地狱。
我的嘴被我妈的胸口堵着,发不出声音,耳边听到是一声声尖叫,由此判断,我们离地面不远。
不知道是我妈掐的还是被砸到了,我的胳膊很疼,我拼命摇动身体,终于把嘴解放了出来,我使劲喊我妈。
可她却再也没有醒来,临走,她用小时候喂奶的方式保护了我。
灾难来的太突然,我完全乱了分寸,除了哭喊着妈妈,大脑里一片空白。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走南闯北的经历,让我慢慢镇定下来。
我开始尝试用手划拉身边的东西,很幸运,都是那些粘稠的化妆品,我被浓郁的香味包围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成功的从废墟中爬了出来,回头再看,一根角铁直直立在我爬出来的上方。
这时候,天空下起了雨,我啜泣着挖我妈,两手都是泥,雨水浇湿的渣土也变的沉重无比。
还好,有人来帮我了,是一个穿着背心裤衩,光着脚丫的男人。
他问我人还活着吗,我哭着摇头,他再也没说话,跟着我一起挖。
拔出角铁,我妈也被挖了出来,我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我妈死的太惨了,后背一个黑黑的大洞。
那个男人抱着我妈,走到了马路边,把我妈放到了地上,拍拍我的肩膀就走了。
我笨的都不知道问问人家叫什么,到现在,我都没有找到这个人。
四起儿大楼也塌了,马路上都是裂开的大口子,我从废墟里找到一个白床单,把我妈蒙上。
我也不知道几点了,大街上到处都是人,很多人光着膀子,踩在泥水里,哭喊着自己亲人的名字。
我一下想到了我后爹,马上往家跑,沿路躺了很多尸体,就那么被雨淋着,活着的人都在扒废墟救人。
还有几百米到家,路却没了,两边倒塌的楼房彻底把路封死了。
我来不及多想,爬上废墟,深一脚浅一脚的翻了过去。
跑到我家那片,第一个碰见的人就是后院的张叔。
想到偷骑了他的自行车,我下意识的想躲,可张叔却跑了过来。
一见面,他就把我骂了一通,说我后爹找我都快找疯了,说完,塞给我两块钱,就往远处跑了。
见到后爹,他没骂我,说没事就好,我告诉他,妈妈没了。
后爹眼睛红了,叹口气,告诉我去他们单位等他,他要组织人去旁边的家属楼救人。
眼见后爹没事,我再没牵挂,于是,跟着一些婶子和小孩,去了后爹的单位。
他们单位的大院里,正在搭帐篷,空地上站着或蹲着女人、老人和孩子。
知道我妈没了,很多叔叔过来安慰我,往我手里塞钱,多的七八块,少的三两块,我不要,他们塞完就走。
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后面的日子会多艰苦,这些钱对我有多重要。
后爹不在,我也跟着几个叔叔走了出去,参加了自发组成的救援队。
后来,解放军和无数救援队到来,情况开始有了好转,飞机空投食品,就是缺水。
铁军,你知道嘛!
只有在大灾大难面前,人性才得以彰显和放大,人性才会真实体现,不是所有人都是伟大的,也有阴暗自私的。
随着救济物资越来越多,有的人,开始把救济粮和衣物,偷偷塞到铺盖下面。
很多人还缺衣少食,有的帐篷里的食品却开始发馊变质,弄的满帐篷都是那股酸臭味。
我亲眼看见他们哄抢解放军的救济车,解放军战士含着泪让他们抢,那时候,我的脸是火辣辣的。
我和后爹把我妈葬在了城边上,没得挑,能有地儿埋就不错了,更别提棺材了。
后来从帐篷搬到简易棚,一住就入了冬,然后就来了通知,统一迁坟,防止来年起瘟疫。
于是,每天都是叮叮当当的钉棺材声,为了抢一块棺材板,有的还打的头破血流。
没多久,大喇叭开始喊,自力更生,重建家园。
很搞笑,他们拒绝外省市的援建,呵呵呵,那点私心,傻子都知道。
国家把最好的物资都给了唐山,全国人民都伸出了温暖的双手,唐山人民会牢记一辈子。
可也有些人借机暴富,就像那个王经理,趁着重建的机会肥了自己,还爬上了百货经理的位置。
地震后,恢复工作,我因为地震前是百货商店的,因祸得福,我转了正,成了一名售货员。
很长一段时间,我晚上睡觉不敢关灯,就是这样,我也会在半夜醒来,然后就是抱着双腿坐到天亮。
像我这样的人比比皆是,二十三秒的大地震,留给我们的是无尽的恐怖。
可能,这一生,都会有人害怕提起那个凌晨,害怕被人一次次的掀起伤疤。
电视台、电台、报纸、杂志,形形色色的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