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书房内,气氛有些压抑。
我看着愈发老迈的父亲,现在名副其实的刘公,率先出声道:“父亲,这么多年了,天下大势已经如我所说衰败下来。年后,只要各地再次生乱,皇帝和朝中公卿必会同意废史立牧。
但是,父亲,咱们家不能去交州啊!若是去了交州,这天下就与我们无关了。”
刘焉面露不快,耐心说道:“璋儿,为父已做决定,无须多言!”
“父亲,你要相信孩儿的眼光啊!”我还欲再劝。
突然,刘焉怒喝道:“逆子,为父只是老迈,还未昏聩!需要你来跟我讲你的聪明才智?你现在的一切,都是为父打拼下来的,没有为父,你能有什么?!”
我默然不动,这几年的超卓眼光和判断能力仿佛刺痛了父亲刘焉的尊严和骄傲。作为儿子好像有点飘了,忘记了父亲作为朝中宗室领袖,他的能力、他的才智亦是天下第一等。如若没有他,我蹉跎半生才可能能有所作为。
刘焉看着半响不说话的我,语气和缓下来,说道:“璋儿,的确,益州作为第一大州,人口、地域皆为天下第一等。但正是如此,其地形复杂,州中关系交错。
若是朝廷强盛,借朝廷之力,我们可以控制益州。但现如今的形势,相当于我们借朝廷之名以家族之力去征服益州。何其艰难!
而交州偏远,人口少且落后,咱们家凭借人马与诏令即可传檄而定。到时候关闭整个交州的出入,我们就可以安安心心做交州的土皇帝。为父年纪今年五十有四,拼博了一辈子,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刘焉看着有些动摇的我,最后痛心说道:“益州离司隶太近了。若我们在益州有所异动,你考虑过在朝廷这里作为质子的几位兄长吗?你这个逆子只为了自己所谓的宏图大业,你有没有在意过你兄长们的命啊!”
我猛然抬头,看着仿佛一身力气都被抽去的父亲,下跪磕头惶然道:“父亲,父亲!无论如何,我都会想方设法保住朝中几位兄长的命。”
刘焉看着眼前被他视为将来家族继承人的青年,挥了挥手。
两人不欢而散。
我回到房间静静的想到,年老体衰不会影响才智,但是会导致贪图享乐、犹豫、仁慈,从而影响最终的判断力,因此变得昏聩。他不是不懂,只是心存其他的侥幸。
于是,我喊了一句:“零一,派人给太仓令传话,说我父亲不愿去益州,让他提前做好准备。”
零一俯首领命,在离去之前,略微担心的说:“少君,您还好吧!”
我揉了揉头,挥手示意他下去。
次日,益州乡党相聚一堂,太仓令赵韪开口道:“董公,若刘太常父子若是不愿去益州,那我们多日的谋划,不是都落了空?恳请董公出手,为我们益州人士张目。”
而此刻垂垂老矣的董扶,也不接话,仿佛睡着一般。
“目光短浅的老狐狸。”赵韪心里暗想,然后对着董扶拱手道:“请董公放心,功成之后,我等乡党取得益州高位,自会照顾董家,恳请董公定要为乡亲之情谊出手。”
堂下众人皆是附和道:“是啊是啊,请董公出手。”
董扶好像睡醒了一般,笑道:“众位言重了,皆是为了乡谊。老夫自会出手,请诸位莫要担心。”
所有人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这老头,好不要脸!”
众人离去,赵韪对着几个心腹愤愤说道:“朝廷暗弱,且这些顶尖世家依靠家传经书,把持朝政。我等想要居两千石之位,几乎没有可能了!”
赵韪喝了一杯茶,晃了晃手里的辞官奏疏继续道:“何不趁此机会随刘焉离去?
日前,刘焉首倡“废史立牧”后,吾便上门拜访。刘焉大才但年老,而其幼子刘璋无才无德无名,且年幼软弱,吾略使小技,他便听信于我。
届时他们父子入主益州易、治理益州难,必要依靠我等世家。待到几年后,刘焉老去,我等可以扶持刘璋小儿把持州政,岂不快哉。”
众心腹皆拍手称是。
公元189年,初春的某日。
刘焉召我。
书房内,此刻的气氛略显尴尬。刘焉一副若无其事的说道:“吾思索良久,觉得璋儿所言,不无道理,为父愿领益州牧,你去准备吧。”
我低头称是。
戏志才府内,我伸了伸懒腰,对戏志才不乐意说道:“志才,我没想到需要用到借助外力,方能促成此事。”
戏志才以为我是对亲长用计而心怀芥蒂,宽慰我道:“成大事,不拘小节。况且此事也不是什么下作之事。”
我摆了摆手,戏志才不知道我心中警惕其实是董扶一句“益州有天子气”这样的图谶之说竟有如此威力。同时,我父亲对于贪图享乐当皇帝这件事不知不觉已经有了很深的执念。
我喃喃自言自语道:“这种情况都怪我啊!”
戏志才诧异的看着我,却没有在意,往炭火中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