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的声音抑扬顿挫,活像死了爹娘一般。
林冉冷笑:“报官指定是要报官的。”
说着指了阿松:“去县衙与张大人说一声,就说有人为夫不仁,为父不慈,败坏了我北疆府淳朴的民风,速来处理。”
阿松拱手应是,转眼就没了身影。
老妇人见有人真去报官了,吓得不敢哭了。
一溜烟从地上爬起来,“你们到底是哪家的?别人家的事你们管那么宽?”
杏花和梨花早找了他们家唯二没缺胳膊腿儿的长椅子擦干净给自家几个主子坐。
林义搬着一把长椅自觉子坐在林冉身后,拍了拍另一半,示意周允琛坐过来,那意思不言而喻。
林冉在长椅子上坐下,冷凝着一张脸看着这一家子人。
一家子一共六口人,一个佝偻老妇人,一个五毒俱全的渣男,一个瘦弱沧桑满脸麻木的中年妇人被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护在身后。
身边还有两个怯怯的小姑娘护着,三人形成一个圈把中年妇人保护在里面。
林桑把渣男拽起来,让他跪于一边,自己守在他的边上,若是男人不老实立马给他一巴掌。
渣男立马就老老实实地跪着。
林冉瞅了眼那边的母子四人,轻语柔声问道:“你们几个过来回话。”
男孩子有些警惕地看着林冉等人,又看了眼乖乖跪在地上的男人,踌躇了片刻,还是小心地护着自家娘亲和妹妹们上前。
林冉尽量让自己表现的温柔些:“你叫什么名字?能说说你家的情况吗?”
“我叫大和。”男孩回了这个话,然后抬头看向林冉,“大人,我说了,您能为我们为我娘做主吗?”
屯田司的林大人,整个北疆府无人不知。
刚刚站得远了他没看清,不知道是谁。
这会儿走近了才看清是屯田司的林大人。
都说林大人心怀仁心,他只想知道他说了后,林大人会不会帮助他们,会不会惩罚恶人。
林冉挺直了脊背:“当然,为民请命、为民做主本就是我们的为官之人的职责。”
男孩眼里闪过一丝欣喜,正待开口,就听那跪着的男人嚷嚷道:“子不言父母之过,你敢说,你就是不孝,不孝可是大罪!”
不孝,视为忤逆罪。
在这个时代,是一个非常严重的大罪!
原本低垂着头木讷着的妇人听到这句话突然抬起头捂着自家儿子的嘴巴,“不能说,大和,不能说......呜呜——”
妇人捂着脸哭,哭声低低的,悲怆、无助、不甘,是对生活的绝望。
今晚的月光又清又亮,她能清楚地看到她那双充满裂纹的粗糙的手。
心中不由泛起一阵酸楚,一阵愤怒。
各种情绪交织在胸口,平日里温润的脸越发冷凝。
林桑看着自家长姐的脸,再看看往后移了移椅子的亲爹,呜呜——好想躲到爹的背后去。
大和好一番安慰自家娘,等她渐渐平息了这才慢慢开口。
大和爹叫贾有仁,自小浪荡不学无术,和村里的二流子们各种晃荡、懒惰、偷鸡摸狗不做人。
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他的恶名,没有人家愿意将闺女嫁给他。
大和娘年轻时是附近村里有名的能干又漂亮的闺女,多少人家上门说亲。
贾有仁在同伙的怂恿下,起了恶念将大和娘推入水底,又跳下水救她,强毁了大和娘的名声,硬是将人娶回了家。
不是他有多喜欢这个媳妇儿,而是这个媳妇儿太能干了,家里家外什么都会做,什么都伺候的好好的。
他每日里只要吃喝睡还能有钱花,这日子简直不要太美好。
然而大和娘再能干,也挡不住他花钱如流水,只要没有钱他就开始对大和娘拳脚相向。
大和娘因着被他毁了名声,娘家人也不与她来往了,婆母不慈,没有人为她撑腰,只能默默忍受。
这一忍,就是十几年。
大和愤恨地说着这些年所经历的事情,眼睛通红嗜血,恨不得啃其骨喝其血吃其肉!
“近年来,他喝酒成瘾,越发变本加厉。心情不好了要打人,没钱喝酒了打人,喝醉了还打人。我们……”
大和很喘了口气,将那股哽咽压下,“我娘、我小妹每天都要被打。”
大和抬起胳膊往眼睛上摸了一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人,求您为草民们做主。”
林冉还没有开口,大和的奶奶狠厉开口了:“夫尊妻卑,父尊子卑,子不言父母之过,老子打孩子天经地义,丈夫打妻子也是天经地义,你们告大人也不管用,这是家事,大官人是不会管家事的。”
说完凶狠地瞪着大和娘:“我早说了你个贱妇是个奸的,撺掇着孩子对父不孝,你想被休、想那两个贱丫头被卖,你就让那小崽子尽管说。”
两个小姑娘畏缩在自家娘身旁,面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