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撩开床榻的帷幔,看向窗外,脸色有些不虞。
他不喜欢阴天,阴天总是让人不痛快,没精神。
若下雨,痛快淋漓的下一场,马上就回来出来太阳。不管雨大多,都有个盼头。可阴天,往往盼来的不是风和日丽,而是连日的阴雨,无边无际。
他慢慢的坐起身,任凭宫人跪在脚下,帮他穿上白色的布袜。旁边已另有宫人,在雕龙的金盆中注入热水,并且不断的调节水温。
没多会,一条温热的毛巾递了过来。
朱允熥没接,要凉的!
他习惯早上起来,先用凉毛巾擦脸,不管冬夏都是如此。因为这是能让人,头脑最快速清醒起来的最好的办法。
奴婢该死!旁边的宫人畏惧的告罪。
朱允熥皱眉,王八耻呢,他怎么没来?从小到大,每天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王八耻,他已经习惯了。
话音刚落,王八耻有些跌跌撞撞的从外面进来,虚弱的道,殿下,奴婢来了!
他此刻面色依旧发白,浑身似乎没有半点力气,额头上都是冷汗。
你这是怎么了?病了?朱允熥问道。
没,奴婢就是刚才跑得急了!王八耻从旁人手里拿过毛巾,在冷水中浸着,强颜欢笑道,殿下好几日没梳头了,奴婢一会儿伺候您梳头可好!
你有事瞒着孤!朱允熥越发不解,平日的王八耻可不是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
再看看他头上的冷汗,还有依旧在颤抖的手脚,朱允熥继续道,可是病了?说着,笑笑,若是身子不舒服,就去歇着,宫里这么多人,缺了你,孤这也有人伺候!
主子!岂料,王八耻直接哭出声,跪在朱允熥面前,奴婢哪都不去,就在这伺候您!
好端端的,你这是.........朱允熥哭笑不得。
主子!王八耻抬头,眼中全是泪水,您千万别撵奴婢走!
人,孰能无情。
对方是个没有任何地位的太监,但伺候了自己这么久,朱允熥早就把对方,当成自己最亲近的人。自古以来,为何总有阉党之祸。其实不是他们多心机深沉,而是他们,一直是君王的身边人,是最被信任的人。
此刻不过是一句,我这边不缺人伺候的玩笑话,却让对方如此惶恐,朱允熥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他能想明白,王八耻之所以忽然如此真情流露,绝对是暗中有事。
这个家伙,看着平日狐假虎威跟旁人架子大得很,其实胆小如鼠。
到底是什么事,该知道的时候自会知道的。
好啦,孤知道了,不撵你走!说着,他笑起来,来,给孤梳梳头!
说完,穿着白布袜的脚踩在地板上,缓缓走到镜子前坐下。
王八耻从漆盒中拿出玉梳,解开朱允熥的头绳发簪,缓慢的梳了起来。
孤记得,父亲故去的第一天早上,也是你给孤梳的头!朱允熥看着镜子里,明显成熟不少的自己,开口笑道,那时候,孤身边谁都没有,只有你!
一句话,让王八耻泣不成声。
三爷,奴婢伺候您一辈子!王八耻说道,下辈子,奴婢也伺候您!
下辈子?朱允熥笑道,下辈子呀,你投胎当个带把儿的,娶妻生子传宗接代,才算没白活一场!
两人正说着话,东宫另一位总管太监,朴无用从门外进来。
与王八耻相比,朴无用为人更加谨慎低调,若非朱允熥召唤,轻易不往跟前凑。王八耻比他品级高一分,伺候朱允熥的饮食起居。而朴无用,则是管着东宫的内务。
相比于王八耻,朴无用也更让东宫其他宫人畏惧。除了他不苟言笑之外,还因他是朴不成大总管的干孙子,脾性和那位太监的老祖宗,有几分相似。
殿下!朴无用过来,叩首道。
什么事?朱允熥头也没回。
朴无用缓缓上前,低声道,楚王的嫡子求见,正在景仁宫那边等着呢!
今儿,邪了!
朱允熥皱眉,一大早朝臣都还没有请见,楚王的嫡子来干什么?
这时,又听朴无用说道,方才,朴总管那边传过话来。昨晚上楚王求见皇爷,皇爷没见!
老爷子这又是闹得哪出儿?自己儿子都不见?
朱允熥更感诧异,那头,还说什么了?
给楚王的接风宴上,他说的那些话,您说的那些话,都传到皇爷那边了!朴无用继续道,昨晚上,老爷子发了火儿,骂楚王是个没出息的糊涂蛋!
所以一大早,楚王的嫡子就找来了?朱允熥心中暗道。
琢磨片刻,挥手道,知道了,你下去吧,孤一会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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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仁宫偏殿中,楚王嫡子朱孟烷恭敬的站着。
尽管此刻殿中只有他自己,可他还是非常恭敬的垂手站着。十步之外,是皇太孙的宝座,他对着宝座的方向微微低头,像是行礼。
看似恭敬,实则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