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头讪讪地干笑了一声,连连赔罪,随即殷勤地将王婆请入院中。
院中早已经摆上了一桌酒菜,显然是早有准备,要好好款待这王婆。
不过说是酒菜,其实不过是三两碗腌得黑黄的咸菜,也看不出具体是什么菜了。
王婆掩着口鼻的红帕始终没有放下来,进入院中,眼中的嫌弃之色更甚。
心中暗骂这老菜叟不知礼数,竟连屋都不让人进,在这种地方摆酒。
不过看了一眼那几间简陋之极的茅草屋,王婆宁愿在这外面。
要不是这老头苦苦相求,硬是要把她请来,左邻右舍的,平日里也没少占他便宜,拿他的菜,碍于情面,她才不愿来呢。
“来来,王婆,喝酒,喝酒!”
张老头殷勤地请她坐下,又倒出两碗酒,热情地道。
王婆看了一眼,暗道还好。
这酒虽也不怎么样,倒还真是酒,也干净,不是那些粗鄙贫贱之辈平日里喝的掺了水的浊酒。
除了馊味,那是半点酒味也无。
王婆是给人保媒做纤的,自少不得应酬,本也是个酒中“豪杰”。
见了酒便有些挪不开眼,在张老头的殷勤之下,片刻功夫,就是三四碗酒液下肚。
本就涂脂抹粉的老脸上,更是红彤彤的一片。
酒过几巡,王婆也忘了嫌弃,连那几碗看不出是何物的咸菜也几乎见了底,连着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张老头这才放下碗,搓着手道:“王婆啊,你可知道那城东的秋家否?”
王婆酒意上涌,得意地道:“把你那否字儿去喽!”
“我王婆是谁?江都城中,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脚夫走卒,哪里有我王婆不知的?”
“你说的是那世代书香的秋家,他家那老当家的,名叫秋允文,人称秋老先生,是弘文书院的博士,也是江都名士。”
王婆三角眼一翻:“怎么?你这老园叟问他作甚?”
在她眼里,张老头就是个灌园的,那秋允文虽是清贫人家,但也是书香门第,江都名士,哪里是他能攀扯上关系的?
哪知张老头闻言,一张老脸竟现扭捏之色,搓着一双老手道:“老朽听说,秋家有一个女儿,最近正在寻婆家,托您代寻一个好人家,不知是否?”
王婆酒意微清,狐疑道:“确有此事,你这老园叟如何知晓?”
张老头大喜,连忙站起来对王婆鞠躬道:
“如此,还请王婆替老朽前去求亲,事成之后,定会重谢!”
王婆闻言一怔,旋即不屑一笑:“你一个园叟,也想攀附清贵?你不是一直孤鳏一人,倒是没听说你有子孙啊?”
张老头不好意思道:“非是为子孙求,而是为老朽求。”
王婆猛地一个激灵,酒意全无,尖声道:“什么!”
随即大怒:“你这老鳏夫!好不自量力,忒也不要脸面!”
“秋家虽清贫,但好歹是世代书香,那秋先生也是远近闻名的名士,秋家姑娘亦是知书达礼、才貌双全的闺秀,士大夫之家可配之人也不在少数,”
“你又是何人?”
“你一个灌园的菜农且就你这把年纪,给人姑娘……不对,给人姑娘他爹当老子都嫌你老,你何来脸面敢生此妄念!”
她这话说得极不客气,张老头也不恼,只是赔着笑,连连乞求道:“老朽固然年老体衰,虽是种菜灌园,倒也能衣食无忧,还请王婆代为一说,代为一说。”
王婆气得鼻子都歪了,哪有这么不知廉耻的老货?
“张老头!世上岂有书香世家配灌园种菜老叟之理?我若真替你去说,还不让人给打出来?”
“不过就喝了你几碗黄酒,你就想让我王婆背上天大的骂名,遭人耻笑不成?”
张老头只是再三哀求:“您就可怜可怜老朽年老,孤苦无凭,代为一说,不管成与不成,都是老朽的命。”
王婆被他缠得没法。
骂也骂了,这老头就是皮厚,毫不为所动,她又能如何?
这么大把年纪的人了,她也不好抡起手爪上去捶他挠他一顿。
只怪自己贪酒,喝了他的贼酒!
思及此处,王婆懊悔地扇了自己一耳光,无奈道:“行了行了,我自去替你说便是,就当是还了你酒钱。”
“不过成与不成,我便不管了,日后你也莫再烦我。”
“使得使得!”
张老头大喜,连连道谢。
王婆只道晦气,气乎乎地起身离开,张老头像是看不到她的臭脸色,热情地相送出门。
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才笑呵呵地回返家中。
王婆从张老头家中离开,越想越不是味儿。
一不小心就揽上了这么个混差使,把自己给搭了上去。
忍不住就破口大骂起来。
一路走是一路骂,待坊邻里听到她的骂声,本也不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