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清袁海兄弟一同进宫面圣谢恩。
袁清以边军主将之身致仕荣休,保住了最后的体面。庆安帝是看在岳家多年来竭力支持自己的份上,还有一半,则是为了袁皇后太子考虑着想。
袁清是袁皇后嫡亲的兄长,是太子的亲舅舅。罚得太重了,袁皇后母子脸上也不好看。
庆安帝对袁清说道:“舅兄辛苦数十年,解甲归田后,也能安心荣养。”
袁清收拾起心里的失落悲怆,感激涕零地谢恩:“皇上洪恩厚爱,臣铭感五内。今日臣进宫,一来是谢皇上恩典,二来,也是想厚颜问一问皇上,臣致仕后,不知皇上打算以谁为边军主将?”
庆安帝神色未动,淡淡道:“边关之紧要,朕心里清楚。主将一职,更是关系重大。朕要仔细考虑斟酌,和众臣商议后再做决定。这个就不劳袁将军操心费心了。”
袁清心里一紧,不敢和目光犀利的天子对视:“是臣多嘴了。”
边军一直由袁家执掌。袁家在边关经营了数十年,袁家儿郎几乎都在边军里任职,还为朝廷培养了许多年轻悍勇的武将。说句大不敬的话,边军也就是袁家军。
袁清致仕了,按着心照不宣的惯例,应该从袁家人中再挑一个合适的做主将……
现在看来,是他太过一厢情愿。
庆安帝已经登基,在短短一年多里就坐稳了龙椅。现在的庆安帝,已经没那么需要袁家了……从一个帝王的角度而言,也不愿十万边军都变成袁家军。
现在,就是一个最好的削弱袁家兵权的机会。
只要朝廷另外派武将去做边军武将,袁家在军中的影响力就会渐渐减退。
袁清明知道天子的盘算,却不能也没法揭穿。
一并进宫的袁海,笑着打破沉默:“皇上,臣和兄长进宫,一来是谢恩,二来,是想去东宫探望太子殿下。”
袁家兄弟五个,只有袁海一直留在京城,为庆安帝出谋划策冲锋出力,立下汗马功劳。袁海还是太子妃的父亲。庆安帝对袁海熟悉随意得多,笑着应允了。
袁海袁清一同拱手告退,出了太和殿,去了东宫。
宫中耳目众多,不便多言。一路上,兄弟两人各怀心思,偶尔对视一眼,心里都是沉甸甸的。
……
东宫。
江太医和严太医颇有默契,一个清洗伤口换药包扎,一个为太子施针驱毒。
袁敏站在床榻边,看着朱昀右臂上狰狞可怖的伤痕,鼻间阵阵酸涩。
朱昀当日中了毒箭,为了防止毒气攻心,江太医不得不当场割肉放血。朱昀右臂伤处的肉几乎都被剜去。几个月过去了,右臂伤处结了碗口大的疤痕。
她曾私下问过江太医外伤能否养好。江太医当时叹道:“回太子妃娘娘,臣一直在尽力为殿下治疗外伤。”
“只是,当日殿下毒发在即,性命危急,臣不得不为殿下削肉放毒血。殿下外伤太重,而且,右臂是中毒之处,想完全清除余毒,不是易事。”
江太医委婉地告诉她,朱昀就是养好了伤,右臂也无法恢复如初了。不能用力,甚至,不能再提笔。
袁敏听了这些,心如刀割,背地里偷偷哭了几回。
她和朱昀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她知道朱昀喜欢读书,写得一手好字,也练得一手好丹青。老天实在残忍,偏生让朱昀伤了右臂。若是朱昀知道自己不能再提笔写字作画,不知何等难过。
袁敏不敢将此事告诉朱昀,就连袁皇后也没说,一个人独自守着这个秘密。短短半个多月,憔悴了许多。
每次换药施针,对朱昀来说都如受刑一般。等两位太医忙完后,朱昀已是一身的冷汗。
袁敏忍着酸楚,坐到床榻边,用帕子为朱昀擦拭额上的汗珠。
朱昀也没逞强,低声叹道:“我不过是右臂中箭,就这般痛苦难受。想想战场上那些受了重伤断了手脚落下残疾的士兵,我就觉得自己还算幸运。”
袁敏听不得这样的话,目中顿时闪出了水光。
朱昀虚弱地笑了一笑:“我有些累,先睡会儿。”
袁敏轻轻应一声,为朱昀盖好被褥。
天气越来越热,别的寝宫里已经开始用上了冰盆。到了朱昀这儿,因为身体太过虚弱,别说冰盆了,还得盖着被褥才行。
朱昀很快睡着了。袁敏看着朱昀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孔,心里又是一阵酸涩难过。
一个宫人悄布进来,轻声禀报:“娘娘,袁将军和袁大人来了东宫,求见殿下。”
袁敏略一点头,起身出去见父亲和大伯父。
宫中最重礼数规矩。袁清兄弟一同先太子妃行礼。袁敏打起精神道:“快些免礼。大伯父,父亲,先请入座。殿下换了药,刚睡下。我不忍心叫醒殿下,先出来相见。请大伯父和父亲稍等片刻。”
袁清心里一紧,忙问道:“殿下如今身体如何?”
袁海同样关心朱昀的身体情形,一同看向袁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