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听罢,意味深长的一笑。“太子觉得,我在撒谎?”女子的目光落在新天条上,清冷的眉目竟瞬间如同融化的雪水,清澈透亮。沉香不置可否,转头看向案上的烛火。
“明知会被拆穿,还敢撒谎。”沉香面无表情,也看不出喜怒。那女子倒也不惧,轻轻颔首,“明知会被拆穿,还敢撒谎,说明根本不怕被拆穿。”
书案上,烛火一跳。烛光下那女子的面容也有些看不清晰。
不怕被拆穿?
沉香若有所思的望向墙壁上的新天条,思绪又回到了学艺救母那几年,回到了那一天,那人闭目浅笑,迎下众人最后一击。他因何无所畏惧?是不是因为,没有什么怕别人知道的事。
沉香再抬头时,那女子已走到大殿正中央,身影淡薄,却有种脱离尘俗的气息。她是神仙无疑,可何故跟随自己到了真君神殿?
“你叫什么名字?”沉香提高了声音,头上的飞凤冠格外沉重,似乎将这少年的声线都压得低沉了几分。
女子回身,继而浅浅一笑。“小仙珺落。”
灌江口
杨婵站在二郎神的雕像前,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雕像上那人面容清冷,架鹰逗犬。如此潇洒的姿态,哪里像后来那个他。“心高不认天家眷,性傲归神住灌江?”杨婵勾了勾嘴角,眼里有泪朦胧。她是相信的,从始至终,相信那人心比天高。只是后来发生的一切,让她越来越看不透他。
若当真心比天高,若当真义薄云天,又何故能做出后来那些事情。四公主,孙悟空,刘彦昌,甚至丁香……莫不是权势真能让人迷了心窍?可明明,他起初根本不是为了权势而压自己在华山。既如此,后来呢?二十年的时间,能改变一个人多少?
“娘子将墓碑上刻上舅兄小字,却不曾冠大名,是否觉得他还会回来?”刘彦昌不知何时站在了杨婵身后,复又抬头看向那雕像。神像不似真君本人温润,倒是更符合他在刘彦昌心中的形象。
“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人的手段。”杨婵疑惑的看着丈夫,不知他究竟想说些什么。
“娘子,你记不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二哥的时候。”思绪又回到那年的华山,彼时刘彦昌才是个二十岁的少年,因得罪了天奴,杨婵强留他在圣母庙。而他恐连累杨婵触犯天条,出言中伤,正好被杨戬听到。
“那可是二郎真君啊!”刘彦昌眼神里有些崇拜的神情让杨婵觉得他大概是脑子坏掉了。“民间传说,武圣清源妙道显圣真君,担山逐日,斩蛟治水。是川蜀之主,人间尊神。”刘彦昌扶住杨婵的肩膀,“娘子,你知不知道。若不是你的缘故,我对他根本谈不上恨或怕。”
可是没有如果,神尚且不能预知未来,何况他一介凡人。“都说仁佑王爱民如子,可他对我这个妹夫,着实不怎么样。”地府一年,人间百天。十八层地狱,九年酷刑,当真让刘彦昌刻骨铭心。听着刘彦昌玩笑似的话,倒让杨婵越来越摸不着头脑。“彦昌啊……”“娘子你听我说完。”刘彦昌叹了口气,继而道“你知道吗?沉香年幼时有多顽劣,我念你之情,一直宠着他,结果把他惯的没个样子。突然有一天他哭着跑回来跟我说,他要打败二郎神,他要去救娘。”刘彦昌轻叹一声。“就是那一刻,我突然在我的儿子身上看到了希望。虽然我知道他几斤几两,可至少,他终于有了人生的目标。”杨婵闭上眼,心里生疼。刘彦昌撇了撇嘴,握住了妻子的手,“他把沉香逼上了这条路,如今想来,倒应该感谢他。后来又知道他是被天奴威胁,才拆散了我们一家,我倒真不知道,我该不该恨他了。”
杨婵攥紧了拳头,心底越来越挣扎。她如何能猜透那人的想法?或许她根本从来都不懂他。
“玉帝的仙丹……”杨婵突然想起此事。
“娘子觉得,为夫可有那造化?”刘彦昌苦笑“本是碌碌无为一个书生,不知修了几辈子的福,竟娶了个仙女。只是这福气背后的代价来的太过霸道,让人刻骨铭心。”
杨婵听罢,笑道“后悔了?”
刘彦昌摇摇头,“彦昌是死过一次的人,更懂这福分的来之不易。”“那你……”杨婵欲言又止。
“娘子在等什么,我便在等什么。”
杨婵瞧着眼前的丈夫,即便是如今算来,也不过四载相守,算上相识三载,纠缠一载,分别二十载,这二十八年的情分,于她不过神生漫长中的沧海一瞬。而于刘彦昌,却已熬过了半生。
“今生是我亏欠你。”杨婵突然开口。
“老夫老妻了,什么亏欠不亏欠。”刘彦昌揽住她的肩膀,“我累你堕红尘,你累我苦相思。可你得来的是二十年牢狱之灾,我得到的却是个有出息的儿子。终究是我欠你多一些。”杨婵虽笑着,却还是没好气儿的瞪了他一眼。夫妻二人相持着离去,穿过焚香案,走过朱红门。
俯身在自己雕像上的哮天犬若无其事的吃着桌上的贡品……
杨戬听见玉帝赐了刘彦昌仙丹一粒,觉得张百忍大概是有病……
听见刘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