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明黄色的身影由远及近, 在视线中逐渐清晰。
百官齐齐离座参拜:“参见陛下——”
陆川延早已免了跪礼,只是站起身,抱拳行礼。借着这个机会, 他将谢朝从头到尾打量一遍, 确定对方是全须全尾,没有趁自己不在偷偷受伤。
一月不见,小皇帝似乎又与记忆中的模样有了偏差。
他的轮廓变得越发深邃成熟, 长眉入鬓,眼角上挑, 好一副昳丽风流的皮囊。只是墨蓝色的眼瞳含冰凝霜,天子威仪渐成。
谢朝若有所感, 目光虚虚掠过百官, 与陆川延对视一瞬。
很快,他复又错开眼,语气淡淡:“诸位爱卿免礼平身。”
百官这才落座。
陆川延也收回视线坐下, 和谢朝仍然是遥遥相望的位置。
他的面色平常至极, 右丞坐在他的身侧,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不动声色。
寿宴因为皇帝的到来, 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百官现在对皇帝的态度很是复杂,除了右丞一党看穿了陆川延的真正目的,其他官员都只认为摄政王已与皇帝决裂,不日便要取而代之,是以完全不敢靠近皇帝, 唯恐被摄政王注意到。
只是心中滋味如何, 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宴至一半, 文武百官依次起身, 向皇帝献上寿礼。按着官职大小不一,寿礼规格也不尽相同,如意、书画、金银制品琳琅满目,络绎不绝,如流水般向着谢朝涌去。
谢朝却始终神色淡漠,没什么高兴的表现,偶尔颔首示意,看起来很是敷衍。
看起来他不像是寿星,倒像是个代为收礼的。
终于,轮到了摄政王献礼。
众目睽睽之下,陆川延唇边带笑,施施然站起身,朝着远处的谢朝走去。
他手边空无一物,闲庭信步,不像是去送礼,倒像是去找茬的。
好几个官员下意识地闭目,不忍卒视。谢朝身后的小太监看着越来越近的摄政王,有些紧张,只有谢朝目光不动,始终定定地锁在陆川延身上。
离得近了,陆川延微微皱眉,看着谢朝眼中不甚明显的红血丝。
不是说可以睡得很好吗?
他面上只笑问:“陛下猜猜微臣今日,会送何礼?”
看看,摄政王竟然还公然逗弄皇帝!大不敬,实在是大不敬!
谢朝冷声道:“朕猜不到。”
陆川延轻轻碰了碰谢朝垂落额前的十二冕旒,动作嚣张冒犯至极。在身后小太监倒抽冷气的声音里,他解下腰间虎符,放于谢朝面前。
满宴鸦雀无声,文武百官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眼珠子一个比一个凸,直勾勾地看着被放于谢朝面前的虎符,大脑一片空白。
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摄政王,摄政王将兵权交予陛下了?!
谢朝像是也愣住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王叔这是何意?”
陆川延字字重若千钧,将满朝文武砸了个眼冒金星:“微臣当年应先帝遗诏,辅佐陛下三年。如今三年已到,微臣将手中兵权爵位一应交还,唯愿乞骸骨,告老还乡。”
告老还乡。
摄政王今年顶多二十有六,哪里来的“老”?他不是一直野心勃勃,想要将皇帝取而代之吗?怎么会在今日突然要告老还乡呢!
百官茫然不知所措,完全未曾预料到有今日发展。更有之前站错了队,将皇帝当作摆设的官员满头大汗,在心中疯狂思索对策。
谢朝却很快反应过来,眼角眉梢情不自禁地泛上喜色,看起来很想立刻便答应。
只是他多少也比之前沉得住气,犹豫片刻,假惺惺地劝说:“王叔当真心意已定?兹事体大,王叔又护国有功,威望甚高,不如我们改日再慢慢商议,何必如此突然。”
只是虽然这么说,目光却频频看向那虎符,神色中垂涎之意明显。
四周的百官这才反应过来,还可以劝说摄政王更改主意,于是立刻哗啦啦跪了一片,高呼兹事体大,摄政王万万不可轻易做决定。
只是陆川延毫不动摇,言辞之中尽显坚定之意。谢朝又假模假样地挽留两句,见陆川延没有松口的意思,才只能“勉强”答应了,拿起虎符,收入囊中。
虎符一交,陆川延便卸下了最大的责任,彻底成了一个闲人。没了官身,继续留在寿宴上自然多有不妥,于是陆川延不再多停留,而是要当场离席。
他轻飘飘地朝着谢朝抱拳行礼,转身欲走。临走时,视线不经意地朝着右丞的方向看去。
陈路脸上的表情是与其他官员如出一辙的惋惜,只是陆川延心中清楚,他心中指不定如何高兴松快,恨不得放鞭炮庆祝。
这时,异变陡生。
陆川延尚未走到宫门处,突然,远处有喊打喊杀之声传来,连地面都在隐隐颤动。
他面色一变,这时,一名小太监连滚带爬地从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