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夫怕动作太大将外甥掀翻在地, 所以搁那儿小心掰着婴儿的手指,一边掰,还一面苦口婆心道:“别闹了, 陛下快下朝回了, 姨母得赶紧离开。”
卫去病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
什么叫陛下一回你就走?姨母不是陛下的皇后吗?等等,这个陛下都换了,那皇后……
反应过来的卫去病这才发现姨母朴素得不像宫妃,但又比一般的宫婢要自由得多。
难道这个小白脸陛下还没给姨母一个正式的名份?
卫去病越想越觉得合理。因为在他上辈子的记忆里,姨母被武帝临幸后空窗了一年才借释放年老的宫人得见武帝, 请求其放自己出宫。在此之前, 她和宫里的家人子都在掖挺待诏。
汉承秦制,皇后之下便是夫人、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
卫去病虽长于宫廷, 但毕竟是外臣异性, 所以对后宫的晋升制不太了解。
众人只知汉民歌里的“生男无喜, 生女无怒, 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 哪知在她封皇后前的如履薄冰。即使是被立为皇后,卫子夫的日子也不大好过。她毕竟是歌女出身, 而陈后于长门供奉如法,无异于上宫也。这就导致卫子夫这皇后做得跟仁宗的皇后般不上不下, 尴尴尬尬。好不容易等陈后去了, 卫子夫又色衰而爱弛, 迎来一个更难缠的李夫人。
印象里的姨母无论是做武帝的夫人还是武帝的皇后,眉眼间总笼罩着化不开的愁绪,与眼前这个面色红润,苦恼着从外甥手里解救衣袖的年轻女子判若两人。
就在这对姨甥搁那儿僵持不下之际,身上夹着寒气的小黄门到李三身边说了什么了, 后者点了两次头便看向皱着秀丽眉头的卫子夫:“陛下在长寿殿用膳,卫女史可多留一会儿。”
“那就有劳中大人了。”卫子夫在得知这一消息后松了口气,屈膝点着卫去病的额头道:“小坏秧子,非得给你姨母找事。”
卫去病在姨母面前与在刘瑞面前完全是两幅面孔,捉着对方的食指在那儿傻傻的笑着。
“和你阿母一样,惯会搁那儿讨巧卖乖。”提起已和霍仲孺一拍两散的卫少儿,卫子夫这做妹妹的居然有种“老妈子见不孝女”的头疼感。
毕竟是有做女史的经验,加上两个弟妹都在宫里任职,属于能对御前说话的特殊人物,所以带着拖油瓶的卫少儿不愁嫁也不愁活儿,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遭打架势。
当然了,这个“遭打”是站在卫媪的角度所做出的不公判断,要是站在外人的角度评价这位狂放不羁的卫氏二姐,那可真是人生赢家的典范——学历不说碾压八成的西汉女性,但也算是高知分子;出身上虽略有不足,但奈何人运气够好,跟对人从奴婢晋为官吏亲属。即使有卫去病这小拖油瓶,上门提亲的也数不胜数,其中不乏关中小吏和勋贵旁系。
借着送卫青离京的功夫,卫媪也得空见了自己的三女,嘱咐她去劝劝次女,不要在家继续摆烂。
对此,卫子夫在软硬兼施后宣告了自己的失败。如今看着胖嘟嘟的外甥露出她所熟悉的讨好笑容,那真是痛苦的记忆再次袭来:“好的不学尽学坏的。”
卫去病对长辈的“斥责”早已免疫。他如果是听话的人,也不会以八百骑将单于的岳父斩于马下。
“卫夫人一走,宫里便更冷清了。”借着当值的空闲功夫,李三与卫子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工作:“陛下出孝时放出了近三百人的宫婢,也不知在卫夫人从闽中归后,宫里又要放出几人。“
刘瑞废除了宦官制后,宫里的粗活便由壮妇和外殿的隶臣负责。
能干粗活的壮妇亦是耕地的好手,即使宫里赏赐丰厚,她们也难为此耽误春耕秋收。毕竟这时荒废土地和冒名借用别人的土地都是要赔钱坐牢的。
好在宫里贵人甚少,加上太妃偶尔会去戚里小主,所以还没人员上的紧缺。可工作量与人员可以同步减少,事实存在的宫殿与机构却无法搬走。
用于安置宫婢、宦官、家人子的宫殿在刘瑞的大裁剪下空了一半。现代的廉租房,人才房都有可能被人转卖,古代的宫婢还没胆子卖皇帝的宫殿,但是在此藏点东西或偷个人却极有可能。也就是在刘瑞出孝的第三月,郑谨带着郎卫与女史来了次突击检查,最后在空置的宫殿里查出了近三十笼的违禁物品。
那一夜,从永巷到长乐宫的女史,乃至几个进过宣室的宫婢都被一一问罪,惨叫声令围观的宫婢瑟瑟发抖。
卫穆儿离宫后,原交给这无冕皇后的公务便由卫子夫打理。到底是原历史上的武帝皇后,做起事来有条不紊,至今都没出过大错:“我倒是与中大人想到一块去了。“
“这宫里,的确是太‘冷清’了。”
李三知道卫子夫的难处,所以与她说了一件不算好事的好事:“你知道废楚王刘戊吗?”
卫去病正搜索这是何方神圣时,卫子夫已经对上名字的真实样貌:“怎会不知?”
刘戊被处死时,卫子夫还是个孩子,但因前者滋事甚大,和刘定国将汉室乃至勋贵的颜面踩得一干二净:“这事儿莫说前无古人,只怕是往后也没来者比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