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除政敌的方法有很多种, 最常用的莫过于反腐和造谣。考虑到联盟制下的匈奴依然保持着“所得卤获因以予之,得人以为奴婢”的分配方式, 所以对他们而言,反腐是个引进了但不甚熟悉的词汇。因此在划掉这一排除异己的古老手法后,可供选择的方式就只剩下造谣。
而且还是震惊单于一整年的大谣。
“荒唐!这是我听过的最荒唐的事。”
“我对单于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怎么会背叛单于,勾结汉室的无耻小儿。”
龙城大帐里,活似在泥地里滚了两圈的中行说挣扎着爬到军臣腿边,结果在快要抱住军臣小腿时被踹翻在地。
“贱人也敢玷污撑犁孤涂的伟大身躯。”单于王庭的当户们还未动手,于单便抢先发难道:“尔以巧言迷惑单于, 难道还要作女魅态,行那阏氏之事?”
“砰!”
“于单你给我住口。”
眼看军臣气得砸了精巧的陶罐,颛渠阏氏一掌煽偏于单的脑袋, 恨不得把儿子的大脑挖出拧干里头的水分,好让其在大帐里别说蠢话。
老天啊!
她和军臣皆非蠢人,怎么儿子蠢成这副没眼看的德行。
颛渠阏氏并不明白自然界给人类定下的准则之一就是千万不要近亲结婚。
匈奴的基石是挛鞮氏与四大贵种, 所以在头曼整合草原资源的一百年里,这几家频繁联姻,收继婚……基因混乱到还能生出健康的孩子纯粹是有外族的母系在垂死挣扎。
颛渠阏氏出身四贵种之首的呼衍氏,和冒顿的母亲是同族, 与军臣无论是是扒母系还是父系都未出五服。虽不至于像哈布斯堡家般搞出两人只有四个祖父母的神奇操作,但是只要捋清他们的家族表,便能称赞于单的出生真是老天赐予军臣夫妇的一场奇迹。
至于这厮儿在军臣死后的同年就被伊稚斜打得向汉室求助,然后在降汉的第二年便凄凄惨惨地死亡一事……只能说老天的保佑是有时效性的,军臣他得赶紧续费。
瞧着儿子没有智慧,全是愚蠢的粗糙面容,军臣真想侧脸扶额, 让人把这糟心玩意轰出大帐。
但是当着母阏氏和罗姑比的面,他一匈奴单于也不能去做鸵鸟状,所以只能提醒自己这个蠢货是他儿子,是他唯一可以继承大位的儿子。
一旁的母阏氏弯弯嘴角,愈发觉得自己支持伊稚斜上位的做法是对的。
要是让于单这个蠢货继承单于大位,指不定把前几代单于打下的江山都霍霍没呢!
被于单踢到下巴的中行说吐出一颗黑牙,不顾血味地继续求道:“单于明鉴,奴自来到草原后就着皮褥,吃羊肉,信奉匈奴的天神并为您索要中原的贡品。”
中行说声泪俱下道:“四十年啊!”
“我为匈奴的强盛奉献了我的大半生。”中行说跪着伸出干枯的手,像是要承起某个神圣的东西:“我若是那中原小儿派来的卧底,何须花上几十年的功夫做这百害而无一利的事?”
“而这正是汉人的狡诈之处。”颛渠阏氏拉住还想上前踹人的于单,正色道:“汉室以翁主为幌子,将你这蛇蝎心肠的阉人送到单于身边,就是为了源源不断地获得王庭的动向,以求在接下来的战争里击杀更多的匈奴人。”
颛渠阏氏分析得头头是道:“汉人无放牧之地,故其兵马甚弱,只能依靠地利围剿匈奴骑兵。”
“善。”军臣不喜女人翻到自己头上,但若能借此事扳倒伊稚斜与母阏氏,牺牲一个中行说也不算什么:“骑兵一旦离开边境,汉人的兵马便奈何不了咱。”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中行说身上,迟疑后缓缓问道:“你口口声声说忠于匈奴,忠于单于。可是你忠诚的是哪位单于?”
“是我这个碍眼的家伙,还是……”
军臣看向不远处的伊稚斜,大帐的当户们也是一副表情不善的模样,甚至有人拇指顶锷,露出一抹转瞬即逝的寒光。
“这只恶狼。”
军臣指向从未离开母阏氏的伊稚斜,故意嘲笑道:“我想说你是恶狼崽子,但是对阿囊而言,寄予厚望的儿子要是还是吃奶的崽子,那未免也太可笑了。”
大帐内适时响起嘲讽的笑声,惹得母阏氏也反唇相讥道:“伊稚斜若是狼崽子,那么爱逞口舌之利的单于又算什么?”
母阏氏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上座的军臣,声音拔高道:“草原是以兵马而非口舌称王。”
“这话也原路奉还给阿囊。”军臣的声音一并拔高,厚到让人怀疑帐内存有回音:“草原上还没有靠母阏氏篡位成功的例子。”
军臣狠狠地拍了下大腿,警告道:“别忘了头曼单于的呼衍阏氏是什么下场。”
那个挑唆头曼把冒顿送去大月氏的阏氏最后与子女一起被弑父的冒顿残忍处死,若非头曼的颛渠阏氏,也就是冒顿的阿囊和头曼的爱妾同为呼衍氏的女儿,四大贵种之首的呼衍氏只怕要被冒顿处决半数人口。可即便是冒顿的阿囊出手阻拦,呼衍氏在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