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宽在踏出茶肆的那刻与认识不久的公孙弘,贾嘉见礼,后者都是满面笑容地恭喜道:“今日后,倪兄便要闻名阳陵了。”
“哪有的事,哪有的事。”倪宽虽然心下自豪,但嘴上还要谦卑几句:“不过是年轻人的浅薄比划,逗同行与博士一笑,哪有公孙兄说得那么玄乎。”
这自得归自得,但倪宽的心里也不是没有遗憾。
昔五羖大夫百里奚得秦公亲见,而他不过惊于茶肆,又有什么可骄傲的呢!
遗憾与谦卑并存的倪宽又与两位好友含蓄一番,随后便想回去休息,为几日后的笔试养精蓄锐,谁料却被茶肆里的一道声音生生叫住:“千乘郡倪仲文何在?”
一言惊醒三儒生。
倪宽望去,只见一神情温和的中大人行礼问道:“还请公随奴婢去见未央之主。”
未央之主??
这个词在三人心里砸出一个深渊巨坑,以至于公孙弘十分后悔自己没有早来一会儿,上台与诸位学子比个高低。
最先回神的倪宽激动到结结巴巴道:“我,小民。”
李三对这种表情已是见怪不怪。
当年还是太子的刘瑞去巴蜀改进制盐业时就亲民不像个皇亲国戚,搞得曾赴太子之宴的黔首们得知刘瑞的身份后也会露出和倪宽一般无一的表情,所以李三见怪不怪道:“还请莫让陛下久等。”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倪宽想着见到陛下后要作何回答,但在重进茶肆前与公孙弘和贾嘉再次见礼,以全情义。
茶肆辩论里有一学子得了陛下亲眼,从而拜入阴阳家司命邹兕门下的事儿在一夜间传遍阳陵,甚至连长安的人都有所耳闻。
因为倪宽是欧阳生的弟子,加之其在见了皇帝后拜入阴阳家门下,所以有人阴谋这是陛下有意打压儒家,打压欧阳尚书。
然而这种毫无根据的猜测很快便在陛下召见欧阳生讲学,而且还是连续三天都听欧阳生讲学后就烟消云散。
不知内情者言这是阴阳家司命邹兕馋欧阳生的子弟,所以请陛下为其抢了过来。
对此,欧阳尚书派的还没生气,不相干的儒家子弟倒是义愤填膺的紧,最后被自家的老师按了下去。
“如果这不是邹兕的意思,而是陛下的意思呢?”多吃几年粟饭的老人果然看得更远更深,恨不得给眼前这些没脑子一个比兜,提醒他们别做蠢事:“先君臣,后父子,再师徒。难道尔等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了?偏要去抗陛下的旨意?”
且不谈陛下会不会生气,就说这群脑袋只有核仁大的要是闹开扯到儒家的其它学派,绝对会给准备笔试的儒生带来致命打击。
虽说改卷的博士和出题的博士早就有了后世的高考出题者的待遇,提前一月被控制起来,但是只要皇帝有心,完全能在名次与后面安排上穿你小鞋,甚至以最霸道的方式罢掉你的考试成绩,让你无处伸冤。
更要命的是,此次科举里儒家的数量最多,而朝廷对官员的需求量也是从未有过的多,所以法家很急,黄老家很急,那些与儒家关系不好的诸子小派更是急上加急。
这个时候不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反而把诸子百家里跟儒家关系不差的阴阳家推走,这是什么脑子能干出的事。
至于皇帝为何要让欧阳生的弟子拜入邹兕名下……
隐居的袁盎听说此事后沉思一会儿,给出一个还算靠谱的猜测:“盖因是陛下想修颛顼历,而阴阳家的弟子又不够用,所以才出此下策。”
末了,他似乎又想到什么,随即补充道:“不仅是修历需要阴阳家的弟子,兵家那儿也需阴阳家的帮忙。”
有了刘瑞的鼎力支持,墨者工坊已开始研究便携式指南针。可这玩意造价过高,不说能不能全军配置,就说你出门在外要是把便携式指南针弄掉弄坏了,又能上哪儿去买去修?所以为了保险起来,脑子不错的士官也在学习传统的星象指路。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与匈奴的大战而作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