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九没有回答这话。
于是张汤继续说道“打匈奴要钱,平百越要钱。虽说圣人视金钱于粪土,谓之恶臭,但这恶臭的东西是能买到人命的。不然那已经绝迹的游侠又为何存在不会皆是习得邓陵氏之墨楚墨的忠义之辈吧”
许九的大父许瘛在在汉三年以赵国羽林将的身份加入汉高祖的阵营,因此留下“儒将”之称,自然不是彻头彻尾的泥腿子。
只可惜许九作为军功世家的后代,不仅未继大父的武力,更没多少家传兵书,所以至今日也就不上不下地混着,反正凭借前几代的祖产也饿不死他。
可就是这样的许九,也很清楚战争不是那么美妙的东西。
军功制的本质就是买命。
不然民间为何总说“当兵是为吃饱饭”,“是为荫妻蔽子”。
“在长安,一个身强力壮的奴隶也就三万钱。”张汤看着下方正在高谈阔论的文人雅士,觉得这与长乐宫之北的军营形成鲜明对比“而楚地,培养一个私兵的最低价格是六万钱,而骑兵与刺客的价格要高出私兵十倍以上。”
“陛下在登基后立刻提高了战死者的抚恤金与士卒的待遇。虽然不知这块肥肉经过层层剥削后还剩多少,但也比一毛不拔的好,更不可能将其吐给出肉的人。”张汤放下温热的茶杯,意味深长道“自古只听说过贵族造反,农民起义,还未听说过商人造反还成功了的例子。”
“纵使是吴起与吕不韦,不还是老老实实死了骂”
“所以陛下又何愁他们闹得太大”
许九为此沉默了会儿,突然收起嬉皮笑脸的姿态,冷静道“可陛下做的实在是太过了。”
文景二帝迁徙各地大族时还退了一步,放松商贾不可为官的例子。
可当今陛下那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虽说在短期能让满腹怨气的富商忙于安置于此,可长期看来,却是结了一方仇怨。
“所以才要让他们主动套上朝廷的枷锁啊”张汤知道少府最近频频招揽迁徙于此的富商承担大型项目,这可不是谨言慎行的石奋做得出来的,反倒像是那位的手笔“就和许兄一般。为何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偏要当个没点油水的小官。说到底不都是为了心安吗”
许九沉默了会儿,也是笑道“这话在理。”
老刘家干勒索的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
这些富商在关中是肥羊,难道在关东一带就是地头蛇了吗
给藩王交保护费与给皇帝交保护费的本质是一样的。
与其让吃回扣与打秋风的贪官去折腾九市里不上不下的小摊贩,倒不如把规矩定死后正大光明地收钱,然后以补贴的形式回馈给老实的官吏。
谓之“高薪养廉”。
“至于兄长提到公主特权,也就是信乡长公主未婚,不然换成平阳长公主原为阳信长公主和南宫长公主原为沁水长公主,你看陛下允诺与否。”张汤明白,信乡长公主在这里的作用其实和会稽郡南部的乌伤翁主相差无几,都是刘瑞的触手,刘瑞的眼神。
抛开历史的局限性来看,宗室女性,尤其是不婚的宗室女性可比藩王要忠诚可靠的多她们的食邑无法被继承,即使是权力与自由度在历朝历代也是首屈一指的西汉贵女,也会限于性别而无直接参与政治的机会,所以对展现能力的机会非常珍惜,几乎到了欣喜若狂的地步。
张汤不明白刘瑞的那点私情,而是觉得皇帝重用公主,翁主虽然有些不合礼数,但是想要收回权力的难度却比任命一个男性官员要小得多,因此也是性价比极高的选择。
当然,对于这种牝鸡司晨的现象,爱说教的老学究们自然是愤愤不平,但是想到信乡长公主是皇帝在阳陵县的眼睛,要是想给他家的学子使点绊子还是很容易的,所以也就嘀咕几句,还不至于正面杠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