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战乱之后,她爹领着一群儿女战死却无家可归的老人回来打地铺。
阿娘恨得牙痒痒却也没有将人赶出去,去厨房一边做饭一边骂,给他们煮了热腾腾的汤面。
但第二天,领回来的老人就死了三个。
活着的老人倒是笑着去搬尸体,“反正是活不成的,临死之前能这般吃一碗热面,便再无遗憾。”
阿娘站在门口沉默,而后转身而去,再没说过什么。折夕岚也站在屋子里,看着老人们和阿爹一起搬尸体。
她记事以来第一次见尸体,便是那时候。后来见多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别的小姑娘害怕,她不怕。
别的小姑娘怕鲜血,怕杀人,她也不怕。尤其是阿姐时候,她便觉得有一身武艺,能杀人,能让别人流血而不是自己流血,是天下最为让人安心的事情。
所以,她可以面无表情的去将府州三岁的孙子断头放回脖颈处,也可以接受自己的手上红彤彤。
她觉得这是正常的,但可能在他眼里不正常。
他觉得,她这般便是跟他一样了?
折夕岚诧异。
他竟然如此眼瞎。
她真的没有骂错,真是马不知脸长。
她松了一口气,便又拿起筷子开始吃肉。英国公府的席面很是好吃,为了怕菜冷,还用了小炉子,上面架了鱼锅子,时不时便有小侍女来添炭火。
炭火也好,不像她家之前用的一烧就有呛人烟的炭,而是一点烟没有,且还有着一份清香。
她便认认真真的吃起来,少吃一口,便是对这炭和鱼的不尊重。
但刚吃几口,就感觉周边人群嬉笑声又断断续续少了起来,还有人在看她。
折夕岚筷子未停,手未顿,依旧慢吞吞的吃着鱼。不论是谁看她,她都不打算看过去。
她看过去,必然要对视上,对视上,便要打招呼。
但只要她不看过去,便可以装作不知道。
人还是不要给自己惹麻烦比较好。
不过人倒霉了,喝水都要塞牙缝。她不想惹麻烦,麻烦也能找到她。
当康定长公主喊那个吃鱼的小姑娘来一来时,她就知道,事情遭了。
她再不能装听不见,只能站起来,做出懵懵的模样,“长公主殿下,您找我?”
康定长公主笑着点了点头,“你来。”
折夕岚便急忙上前,离长公主近些。康定长公主便道:“你跟我来。”
折夕岚就真的开始惶恐了。
康定长公主要带她去哪里?做什么?她跟长公主向来无交集,难道又是傅师师?
她不敢问,只能一路跟着走。
跟在长公主身后,她也能感受到诸人又在看她了,一个个的,目光很是不善。
她低头规规矩矩的跟着走,皱了皱眉头,觉得今天的事情一直朝着她挣脱不了的方向发展。
但好在她似乎是猜中了,因为长公主在经过戏台的时候,把老老实实跟着傅母看戏的傅师师也叫上了。
康定长公主弯腰对老夫人道:“傅三丫头太烦,蠢,我不愿意多见她,但前儿个进宫,傅妃正垂泪,为的便是傅三丫头马儿受惊的事情。”
她说话声不大不小,在场众人都能听得见。只听她道:“您老人家也知晓,我欠傅妃一个人情,得还她,想来想去,这也是好机会。”
“左右去伤傅三丫头,应当也是哪家的丫头做的,我便查查,要是能查出来,那便算还人情了。”
她笑着指折夕岚,“这丫头当时也在,马也是她降服的,我便想看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
英国公老夫人看见折夕岚就一脸复杂。方才她的贴身丫鬟来说鹤临的话,说是这姑娘拒绝了他。
诚然,老夫人并不想拥有一个出身低贱的孙媳,但是鹤临不同于其他人,他的主意极正,他想要的,便一定会做到,何况是终身大事。
且鹤临死而复生,一身筋脉和骨头都带着伤痛,看着他从朝气勃勃骑烈马的少年郎变成穿着深衣躺在床上看窗外的体弱之人,她再是不愿意,也该为了他放下成见。
她都想好了,这府里谁敢反对,她便都要压下来,不日就去南陵侯府提亲。
这般想好,便又觉得她也算不得出身低贱,她父亲是景耀元念的探花,如今也是青州通判,虽然出身不高,但也看得过去。
谁知竟然没成。
她拒绝了。
老夫人惊讶之后,又是恼怒她的无情又是松口气。拒绝了也好,至少她有自知之明,她确实不适合英国公府,配不上鹤临的身份。
她脸上不露声色,笑着道:“康定啊,你是真不把我做外人,寿辰上提了我的小客去审问,哪里来的缘故。瞧瞧这两个姑娘,都吓傻了。”
康定摆摆手,“老夫人,您便等我回来,我先去问问当日的情况。”
周边人露出果然如此的模样,折夕岚余光瞥见这些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