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芷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梁其颂。
大约是时间的确过去了太久,也或许人本身就是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后丢东西的性格,如今的方清芷已经渐渐习惯了如今同陈修泽的生活,此刻看到这样一个纸条,她愣了许久,将它丢到马桶中,冲得干干净净。
她几乎已经想不到之前在阁楼上生活时的情形,潮湿的木头,四四方方只能落下一些光的玻璃窗,台风来临时就要准备脸盆接水,回南天时手指和大腿上要长红红的、痒痒的湿疹……
刚读大学时,梁其颂也常送她回家,不过很少送到门口,免得被三姑六婆乱讲话。有时打工到极晚,太阳早早落下,周围一团黑,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石板上有着湿漉漉的积水,一片又一片的小水洼,夜晚的水反光,映照着两边旧房子的灯,走起路,好似踩着天上的星星。偶尔有人骑着自行车穿过,梁其颂下意识拉一把方清芷,克制地缠着手将她扯到里面,他独自走在外围,不好意思地对她笑一下。
明明不过是去年发生的事情,如今想来,好似已经成了上世纪的月亮。
人要往前看。
方清芷看了看镜子里的人,她并不觉自己和去年有什么变化,人还是那个人,脸没有变,身体没有变,变的只有脑子的思想。
倘若现在令如今的她再面对当时的情况,必定不会再伤春悲秋地拒绝读书拒绝上学,今天的她会一五一十地同陈修泽坦白、谈条件——
但也无假设的必要,谁能预知到未来,方清芷回头看,也不懊恼那时的做法。
她洗干净手出去,陈永诚已经拿了酒,要和新来的“本贤哥”多喝些,陈启光和温慧宁都在电话旁,给远在英国的陈至珍打电话,笑着聊天。温慧宁同陈至珍的关系最好,现如今,同陈至珍打电话的也是她,正柔柔地同妹妹聊着,身侧站着陈启光,耳朵在听陈至珍的话,眼睛却粘着温慧宁。温慧宁头发又长又多,原本用了一个玉色的抓夹夹着,有一缕松散了,垮垮地落在耳侧,陈启光原要伸手去触,冷不丁瞧见方清芷,立刻缩了手,不自在地叫“大嫂”。
方清芷比他们最小的弟弟陈永诚还要小,但上至陈启光下至陈永诚,每个人叫的这一声“大嫂”,都是真心实意,绝无半点掺假。
这个家里知道他们秘密的除陈修泽外就只剩方清芷了,方清芷从未觉得他们相爱是违背伦理,也只自然笑笑,转身去找陈修泽。
陈修泽没有同陈永诚饮酒,只陈永诚和阿贤在你一杯我一杯地拼。今天是方清芷生日,若是她也喝酒,他倒可以同清芷喝些;但她碰不得酒精,陈修泽也不喝了。
他坐在书房里,没有练字,只是静静地站着。听到动静,才抬头瞧她:“清芷。”
方清芷说:“现在能陪我出去走走吗?”
陈修泽笑了:“想去哪儿?”
方清芷摇头。
她不知道,但需要一些新鲜空气。
干净的空气能让她保持理智,思考该怎么对他讲。
方清芷没打算瞒陈修泽,经过这些事,她已经感觉到,陈修泽不会再杀掉梁其颂。
他们都知道梁其颂已经是一段不会再重返的过去了。
此刻已经晚上八点钟,陈修泽没有叫司机,一手拿着手杖,另一只手拉着方清芷,带她一路去车旁,示意她上副驾驶的位置。
方清芷愣住,颇为讶异:“你能开车?”
陈修泽已经替她拉开副驾驶的位置,一脸伤脑筋:“怎么办,我该做什么,才能令我的女友明白话,她的男友只是腿稍微有些残疾,而不是一个连车都开不了的伤者呢?”
方清芷说:“我不知道呀。”
陈修泽说:“上来,大约要身体力行地证实了。”
方清芷上了车,犹不放心,坐在上面,仍问:“你的驾驶证明是合法取得的吗?”
“不是,”陈修泽说,“我同运输署的首长喝了一次酒,他送给我的。”
方清芷拍车门:“快让我下车!”
陈修泽忍俊不禁:“骗你的,是合法手续,正规签发。”
方清芷问他:“怎么平时不见你开车?”
陈修泽一本正经:“既然雇用了司机,便不好抢他们的工作。”
方清芷叫:“陈修泽——”
“好吧,不同你开玩笑。每次开车,都要同人解释一下,原来跛子也能开车,”陈修泽说,“时间一久,解释也累,不如就不开了。”
方清芷说:“对不起。”
“讲这些做什么?”陈修泽笑了,“他们是他们,你是你,和你解释一万遍,我也不累。”
车内暗,陈修泽打开了灯:“既然知道现在开车的人已经很少碰方向盘,方小姐是否该乖乖系好安全带,以免陈生大意、导致你受伤呢?”
方清芷摸到安全带,她很少做副驾驶,也很少用,第一次扯时力道也不对,太用力,卡住,越是用力拖拽,越是卡得痛苦。
陈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