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妖城的城主或许并没有想过, 自己有朝一日会用着这一张惊艳绝伦到即便是将其称之为艺术品都显得有些遍地和碰瓷的脸,舞到正主的面前去。
三尖两刃刀锋锐异常,断金如吹发, 更何况只是这些轻飘飘的、即便是一把将整间殿内所有悬挂起来的全部都聚拢到一起握住也没有多厚的薄纱, 几乎只需要刀尖随便的翻转一下, 便尽数都被撕裂。
于是,这盯着同姜乾青的本体完全相同的面庞的妖,便彻底的暴露在了姜乾青的面前。
先前隔着纱幔的时候,只觉得这妖城城主的下半身看起来奇异而又不自然,如今方才得以窥见全貌。
原来他只有上半身是人类的模样,下半身则是落在一个巨大的蚌壳里。从蚌张开的裂口当中不断的弥漫散出白色的烟雾,而那些烟雾朝着周围弥漫,在些微不自然的扭曲之后,眼中的一切都自然的产生了变化。
海水变成了檀木的地板, 纱幔变成了紫檀木的立柜和台架,空气当中弥漫的腥味全部都被辨认为了另外的味道,理应是千年的沉香木被小心的烘干、切成薄片、磨为粉末之后点燃才会有的优雅、低调、高级的香味。
如果不是因为并不会被这样的假象所蒙蔽的话,姜乾青说不得都要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处在什么地方了。
当真是……好一手可怕的化虚为实的幻术。
如果到了这一步, 姜乾青还看不出眼前的妖城城主的身份的话,那才真的是有问题。毫无疑问, 对方即为化出了这一整座城的蜃妖, 而蜃妖玩弄幻术, 乃是天经地义、生来便拥有的本能。
只是这一张脸……
姜乾青的目光极快的从对方的面上滑过。
他的心头对此倒是也有些许的猜测,只是还需要更多的证据去作证和落实。
“你并未被幻术蒙骗。”蜃妖的声音不疾不徐,自带了些缥缈空灵之感, 仿佛下一刻便会原地消散掉, “不愧是圣人门下……果然是圣人门下。”
蜃妖叹了一口气。
“我很乐意同圣人门下的弟子交好, 红衣少了几分的眼力,得罪了阁下,我愿意付出补偿来,以求阁下气消。”
“只是不知道……阁下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
在他说话的时候,从那一张过于美丽的面庞上便会因为情绪的变动,而出现一些不同的表情来。这些表情并不是如何的浓烈,但是因了那一张脸的缘故,哪怕只是小小一点的、极为细微的变动,也都会被呈现出十二分的惊艳来。
他用那样一张脸看着姜乾青。
只是让蜃妖感到无比迷惑的是,面前的青年看起来并没有产生丝毫的动容。正好相反,他笑了一声,只是那笑也并非是出于愉悦,而更偏向于某种情绪的小小的波动。
“我并不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姜乾青说,“我只是要……取回一些东西。”
蜃妖原本并没有实体,在彻底的进入成熟期之前,蜃妖都不过是一片白色的烟雾。只是从眼前这一只蜃妖的模样、以及外面那已然成型的城池来判断,他显然已经无限的逼近于成熟,距离那个境界仅有一步之遥。
如果是太一的那一只蜃妖的话,很可能在拟造自己的成熟期的外形的时候,便就是那一整座西岐地下影城的模样;可是这一只蜃妖天生地养,他机缘巧合的得到了一些东西,然后他在化形、为自己捏造形态的时候,下意识的选择了自己受到的影响最深的那个人作为参考——
也就是,如今的这一副模样。
姜乾青朝着这只蜃妖伸出手。
面前的青年分明面容淡然,可是不知为何,当他动作的时候,蜃妖却感知到某种极为莫名的恐怖来。
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面透露出来的恐惧,让蜃妖不自觉的便想要朝后退——可是他的身后便是木雕的墙壁,也并不拥有能够灵活自如的行动的下半身,因此所能够做到的也只是身体稍微的往后仰了仰。
这样的躲避,未免也显得太过于渺小和可笑了一些。
于是,蜃妖只能够眼睁睁的注视着那一只手落在了自己的脸上,虚虚的盖住了他的双眼,让他的视野沉没在一片的黑暗当中。
有撕裂的疼痛从身体——从灵魂的深处传递来,像是有什么原本已经同他非常密切的生长在一起的、偷来的核心被人撕扯着要拿走,所以才会有这样可怕的疼痛。
“不、不行……!”蜃妖从喉咙间溢出痛苦的嘶吼,“那是我的东西,你不能拿走……!”
“你的东西?”蜃妖听到有谁在他的耳边笑了一声,轻且冷,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在自云端俯视地面上蠕动着爬行的虫豸,“什么时候,小偷也可以这样大言不惭了。”
那种疼痛在一瞬间达到了最顶峰。
***
杨戬在识海当中,借着姜乾青的视角,有些惊异的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姜乾青笼在蜃妖面上的那一只手分明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动作,但是其上却像是有某种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