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
岳阳城内,东街闹市口。
闹市口早早的就竖立起了一块大牌子,木牌子有一人多高,三尺多宽,木板上面还有毛笔写下了粗黑的几个大字——收缴本年粮税。
牌子立在地上,旁边就支了两张桌子,桌子上铺了一层煤灰色的粗布。
桌面上还摆着算盘、几本全新的账簿,还有一整套的笔墨纸砚。
桌角上还摆着一个琥珀石雕刻的瑞兽镇纸,以及一个笔架。
笔架上挂着三支毛笔。
在桌子后面,已经坐了一个身穿官服的年轻差役,还在假模假样的拿着全新的账簿翻看着。
在他身测,已经摆着三个大小不一的方斗,都是木板做成的斗,最大的斗,已经到一个成年人的臀部位置,最小的斗,也有一个竹篓那么大。
这三个斗摆在桌案的右侧,在斗的后面还一个硕大的木桶,以及一个铁丝和竹片编制出来的竹筛子。
在这些物器的旁边,还站着另一个手里拿着一面纯铜小锣的差役,一手拎着小锣,一手拿着过了红布的木棒槌,在小锣上轻轻一敲,大声吆喝。
“收粮税了,收粮税了!附近街坊邻居都听着点,互相穿
着点,自今日起,本城开始按大晋律法征收本年粮税,各家各户都开始准备着,为期十天!大家伙各自都警醒着点,互相都提个醒,趁早赶紧把该交的粮税都交了!”
“别等着每年郭大人出来催促!诸位都是几十年老街坊,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十日之内,按期按数较上粮税,逾期者,以偷税罪论处!”
叫嚷完后,差役会继续敲两声小锣,休息一会后又继续大声吆喝。
从闹市口路过的这些客商行人,离着老远就听到了敲锣的吆喝声。
附近有一些商户,胡同里住得近的妇女婶子,还有年老的大爷老伯们都从家里走了出来,聚在巷子里彼此讨论着。
“看到了吧,这就开始收粮了。”
“嗐,每年都得有这么一出,不给够了,哪消停的了啊?”
“够?给多少算够啊,这律条上说,每家每户,按人头交粮税,不足十五者,以及年余六十的免税,其余的都要交,每人五钱银子,没钱就要交粮食上去。除了这人头税,还要交田赋。折算下来,多少算够?”
人群中有人附和一句:“就是,这多少算够啊。而且……够不够,是咱们说了算么?哪怕是
够了,那些人, 也有说你不够的时候。”
“嘘,快别说这些了,当心有黑心的给你告发了去。”
不知是谁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原本还热闹讨论此事的人们立刻噤声,谁也不敢在说这个话题,改为聊起别的,询问彼此的粮税都准备了没有。
此时。
另一个巷子里。
子渡穿好土灰色的短褐,下身也穿着一条与之颜色一样的灰色长裤,腰间匝着一条粗布腰带,脚上的鞋子也是特意找来的一双黑色的粗布布鞋。
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打扮,子渡抬起头看向对面,倚在一户院门门框的顾梓晨,“主子,我这装扮的还可以吧。”
“很可以。”顾梓晨点头,随即看向站在子渡周边的几个暗卫,“你们几个觉得呢?”
“可以,很可以。”
“子渡大哥真是打扮什么像什么,这就是那个什么书生常说的,‘什么有专攻’。”
“可不嘛,听说子渡大哥是出了名的易容好手,厉害的时候还能男扮女装呢!”
顾梓晨一发问,旁边两个同样穿的普通布衣的暗卫纷纷点头,对子渡称赞不已。
子渡听到最后一句赞美,鸡皮疙瘩都猫
了起来:“行了行了,你们别夸了,恶心!别提男扮女装,这事儿我可没干过。”
旁边两个暗卫噗嗤一笑,也不反驳,又一齐声的点头称是。
“主子,这同样都是装扮成老百姓,我跟他们两的衣服也差太多了。”子渡看着下身的补丁裤子,还是不住地牢骚,浑然忘记自己吃苦吃的最狠的时候,被刑部的人卖到了马场里,给人驯马,那时可是连御寒的衣服都没有了。
“行了,你是能者多劳。既然是要让你装扮成智力残缺的瘸子,你当然要穿的破破烂烂才像那么回事。”
顾梓晨安慰了一句,随后又沉下面容,一脸正色地叮嘱了一遍计划:“等下就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你假意装傻从哪个摊子边跑过,抱走他一个小斗就走,至于善后的事情,这两个小兄弟会扮做你的弟弟,替你料理烂摊子。”
“好,我知道了。”
子渡颔首,随后将假发套戴在头上。
将原本还柔顺的头发全部打乱,在后脑勺挽成一个松散的发髻。
等做好这一切,子渡看起来就与平时利落阳光的俊俏青年判若两人了,此刻俨然成为一个邋里邋遢,满脸胡渣,头发乱如鸡窝的
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