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问题都有很深的根源,而且两百多年下来,早就搞得盘根错节了,想要抽丝剥茧非常困难。而想要快刀斩乱麻呢,又可能是一剂勐药下给油尽灯枯之人,大概率是药到病除的同时人也没了。”
高务实很难得地揉了揉眉心,摇头道:“所以你看,我这么些年的工作其实就好比在搞一次中西医结合治疗。我一边在慢慢地给大明固本培元,一边又列出各种病症,一个个的对症下药。
从整体上来看,我的治疗手法应该说还是比较温和的,但是从局部来看,却是每一次都干得雷厉风行,又显得很激烈。这中间的‘度’并不是那么容易把握的,所以我只能根据我自己在官场士林乃至军中的威望地位,先从容易的下手,逐渐开始解决更难的问题。
而如今,藩禁被我开了大半,但同时也因此产生了地主阶层得到扩张机会的问题,于是我又得回过头来给这些地主阶层一个提高社会地位的通道,以避免他们势力膨胀之后力量无处发泄,继而变成社会不安定因素。”
刘馨苦笑道:“我总觉得你这就好比是在和面,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面又多了,那就再加水……无穷无尽地循环下去。”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点嘲讽,但我不觉得嘲讽。”高务实认真地道:“你前世没在政府机关干过,有些事情可能缺乏体会,其实很多时候一个政府所做的事,本质上就是在和面。
但是,你得知道和面并不是一件容易事——水加多了面团会稀,加少了面团又会僵,更别说揉面这活儿啊,它还有个手法问题。
你是揉重点,还是揉轻点?是揉快点,还是揉慢点?什么时候该重,什么时候该轻,什么时候该快,什么时候又该慢?呵呵……都是讲究,皆有缘故。”
刘馨耸了耸肩,道:“所以,高师傅打算拿现在这面怎么和?按照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不是真想培养一个强大的地主阶级出来吧?可是现在你开了藩禁,又给这些必将慢慢壮大的地方地主阶级提升社会地位的通道,那么再接下来呢?”
高务实道:“我刚才说过嘛,‘该补救的我也得去补救,该引导的我也得去引导’。‘三等制外爵’是对开藩禁的补救措施,接下来自然就是要引导这些地主阶级往资产阶级去进化喽。”
“我觉得你这个说法过于抽象了。”刘馨摇头道:“有没有一点明确的说法?”
“你是要听详细的呢,还是要听概括的?”高务实问道。
“这……概括的吧。”
高务实点了点头,道:“概括来说,就是让地主从徭役经济过渡到资本主义经济。”
刘馨沉默了一下,气道:“你是不是故意的?你知道我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
高务实哈哈一笑,安慰道:“按理说你也是学过马哲毛概的嘛,我以为你多少能听懂一些的。”
“资本主义经济我还勉强有点认知,什么地主徭役经济……听都没听过!”
“那说明你当年对这些政治经济学上的东西学得太浮于表面了。”高务实摇头道:“至少我可以肯定一点,你一定没读过列宁的《俄国资本主义的发展》这本书,那里面对这些有非常深入的阐述。具体到徭役经济向资本主义经济过渡的问题,应该是在其第三章。”
刘馨做出咬牙切齿的模样,恶狠狠地道:“你是不是在显摆你上过党校?有事说事,把道理给我讲清楚,但是不要拿那些专用术语来欺负我!”
“好吧,好吧,我就不引述列宁的原话了,尽管他的说法才是最严谨的,但确实太严谨以至于要用很长一段话来形容。”
高务实笑道:“简单来说是这样的:徭役经济大致就是农民替地主耕种地主的土地,同时也耕种自己的那份地;他们一部分时间替地主干活,其余时间为自己干活……这好理解吧?”
“好理解,但是……我们现在有很多农民根本没有自己的地啊。”刘馨说道。
高务实摆手道:“你别急啊,我知道大明的情况,但我现在只是在表述‘徭役经济’。”
“好好好,我明白了,你继续说。”
“好,那么我问你,这种经济制度想要维持存在,它需要哪些必要条件?”
“呃……”这题对刘馨来说似乎也有点超纲,她想了想才道:“我觉得首先地主必须有地,而农民则因为贫穷,必须为地主耕种才能维持生计……呃,好像应该还有些什么?”
“我还是直接说结论吧。”高务实摇头道:“其一,自然经济必须占统治地位。换句话说,某一个地域范围内的经济循环必然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和闭关自守的整体,它同外界很少联系,也不太需要联系。”
刘馨点头道:“这个我能理解,就是教科书里经常说到的‘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嘛。”
高务实点了点头,道:“虽然有点区别,但你这么理解问题也不大。总之这种经济存在前提之一就是:自给自足就够当地人维持生活了——而列宁说了,一旦地主为出卖而生产粮食,就是旧制度崩溃的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