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松请柳成龙入座,柳成龙起身之后却并未马上入座,而是朗声吟道:“提兵星夜到江干,为说三韩国未安。明主日悬旌节报,微臣夜释酒杯欢。春来杀气心犹壮,此去妖氛骨已寒。谈笑敢言非胜算,梦中常忆跨征鞍。”
李如松微微凝眸,望着柳成龙却并不答话,其实柳成龙所念的正是李如松赠送给他的题扇之诗。
虽然李如松不开口,但柳成龙却不以为意,自顾自道:“提督诗中所言,在梦中也时刻做好出征准备,可以在下观之,却是提督连日来似乎依旧忘了初心而只顾宴饮。”
原来仍是催促明军继续进军,这一点李如松倒是问心无愧,解释道:“本帅并未忘记,只是被军粮所扰。如今大明数万将士南下援助朝鲜,所需军粮甚多,而近来海上仍有浮冰,最近一次的粮船尚未抵达。虽然算上新得平壤军粮,目前倒还尚可应对,只是出征汉阳却未必足支。
对了,不知汉阳倭寇军力如何?若不能一举拿下则必成相持,届时军粮问题将更加迫在眉睫。本帅听闻朝鲜已无粮可征,不知都体察使你可有甚妙策解困?”
这一问算是反客为主,因为朝鲜的经济实力问题,高务实早就通过京华商社和海贸同盟双管齐下摸了个底掉,对于朝鲜现阶段能征收多少粮食、提供多少粮食给明军,高务实比李昖还清楚得多。而这些数据,高务实也省去计算过程给过李如松答案。
换句话说,李如松非常清楚朝鲜正常而言根本没有能力足额供应明军军粮,也知道自己这样一问,柳成龙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不过意外的是,作为朝鲜坚定的主战派,柳成龙虽然稍稍迟疑,但偏偏坚定承诺说自己必将堵上性命完成粮食筹备。李如松信不信不重要,反正他只是点了点头,很快中止了酒宴。
其实,朝鲜当地已难再征收足够明朝大军所用的粮食,因此时候柳成龙立刻赶往分朝,与光海君及郑琢商议,考虑向各地书院及王亲国戚征收储备粮供应。
光海君也认为书院、宗亲正是最受朝廷恩惠者,故此次国难之际也正是宗亲报恩之时。另外柳成龙还建议给全国愿意贡献粮食之人给予空名帖,换句话说便是给立功之人,或贡献财物之人赋予官职的任命状。
不过光海君认为此为卖官鬻爵,不能同意。柳成龙无奈苦劝道:“所得官职不过是最低阶且毫无实权之职,对于为国作出贡献之人,必须给于相应的补偿,此乃以名换实,危难之时不得已而为之也。”
光海君思考再三,觉得柳成龙此言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这事或有后患,他也不想背上骂名,想来想去,最后决定先行上奏,把这麻烦事丢给大王。
朝鲜王李昖得到奏报后,金贵人觉得宗亲已为王室用度尽心竭力,再征收粮食恐怕会失去宗亲拥戴,因而询问李昖如何答复,后见李昖准备准许分朝所请,便问大王是何原因。
李昖道:“就让世子去向宗亲征收粮食好了,反正宗亲必然反对。他们反对成功,则说明世子思虑不周,威望必然下降;他们反对无果,则必然对世子离心,寡人料想他们或将上奏改由大朝供奉灵位。
另外,三都即将收复,寡人也可以作还都准备,再借着还都筹备及宗亲上诉为由废止分朝,两朝统一。再由寡人统领国事。”金贵人原本是反对此事的,但听到这里便不再多言。
果然,征粮一事引起宗亲强烈反对,光海君强压宗亲交粮之后,宗亲纷纷上疏,李昖趁机向分朝发布王令,决定于定州合并两朝。
光海君对此极为不满:“我到现在为止都是代替王上统领义军、官军与倭寇战斗,并收拢民心。王上无法做到的事情,是由我这个世子所领导的分朝完成的,民心在分朝而不在大朝,又怎会去追随王上呢。”
郑琢劝道:“邸下请冷静,邸下与分朝只是做了该做之事而已。邸下是为了克服国难而统领分朝,并非是为了与王上争夺民心,莫非您害怕了么?害怕王上废止分朝后再废掉您世子之位?”
光海君陡然一惊,连忙称方才言辞激动,是胡言乱语。郑琢眼观鼻鼻观心,宛如未曾看见光海君的紧张,但口中却说道:“民心已心向邸下,邸下就莫再贪心了,还请服从王命……假以时日,机会自来。”
光海君此时已恢复镇定,淡然笑道:“我既非嫡子也非长子,更从未得到过王上喜爱,因此更难受到大明诰命册封,机会怎会到我手中?不提也罢。”光海君面上带着笑容,但这番话语气中沮丧之情已不必明言。
之后,朝鲜王李昖率大朝一行至定州与分朝合并,同时升柳成龙为三道都体察使。
与此同时,明军则正在积极筹备收复汉阳。元月二十六那天,李如松令查大受、祖承训二人领兵三千,以朝鲜防御使高彦伯为向导,向汉阳方向开始火力侦查。
巧合的是日军方面也正好做出了相似举动,派出由加藤光泰、前野长康所率领的一百五十余人的物见番向北侦查,两军遭遇立刻投入战斗。
二十倍的兵力优势之下还有什么可以多想?明军骑兵当机立断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