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些心学官员阴阳怪气地表示:“我朝廷二百年,尚未闻制军于战时为人臣所免之先例。高务实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将堂堂蓟辽总督说免就免,无论他是以何事为借口来做此事,我等只问一句:他高经略可有考虑过朝廷威信、文臣体统?”
这话王家屏却也不太好回答,只能为“朝廷威信”辩解一二,道:“此次蒙元经略获授之尚方剑,其权乃有明旨规定:‘督抚不用命者,立解其兵柄,简一监司代之’。既如此,高经略以朝廷之制、行君赐之权,何以为过焉,竟被诬以弄权?”
不过关于“文臣体统”,王家屏也不好多说。毕竟他刚才这话是站在朝廷法度的角度而言,即高务实的做法完全合规,并没有什么不考虑朝廷威信的事。至于文臣体统,这事却很难讲。
为什么难讲?总督作为文臣边臣一般意义上的巅峰,在不常设的经略之外,它就是最高级的所谓“封疆大吏”,历来都是只有重量级文臣才有资格担任的。
而且,总督一般统管两省或更多省份军务,可谓影响巨大,甚至在很多时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便要罢免也只有圣旨才能做到。如今高务实第一次获得此权力,便毫不犹豫地拿来用了,这即便不说弄权,似乎也难逃行权不谨的质疑。
什么叫文臣体统?文臣体统就是文臣的脸面。以往文臣到了总督这一级,甚至统称“督抚”这一级,他本身就是代表皇帝行使权力,故也只有皇权能高过他。
其余即便是同样代表皇帝而派出的监军,诸如各要地的镇守太监,他们也只有监督之权,遇事只能奏报给皇帝,处不处理、怎么处理都得皇帝最终决断,而行事手段则也只能是下旨。
下旨依然要经过另一些文臣,比如内阁你就绝对不能绕过,否则理论上来说,即便是这道圣旨本身,它也是无效的:“不经凤阁鸾台,何名为敕!”
但高务实打破了这个惯例,他罢黜李松这件事,看似是他一个文臣“处理”了另一个文臣,好像和平时某文臣弹劾另一文臣,导致后者下台同样性质,其实不然。
这里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弹劾要生效,是皇帝在收到弹劾之后,认定了此弹劾的理由成立,然后以圣旨来进行裁断。故以性质而言,该文臣的下台是直接遭到了皇帝的罢免,而非是弹劾他的文臣以“一己之力”将他罢免。
高务实这次的做法,差别就在于皇帝因为授权在先,在事情的发展过程中没有任何其他力量有插手的余地。如此,事实上就成了高务实说要罢免,堂堂蓟辽总督便被罢免了。
这其中的最大问题,对于文臣们而言并非是皇帝没有插手的机会——这个他们其实不关心,甚至很多事如果皇帝都能不插手,他们没准还更高兴。
真正的问题在于,因为皇帝没机会插手,那么内阁也就变成了只能干瞪眼,甚至应该说是连干瞪眼的机会都没出现——等他们得到消息的时候,李松都已经在被送往京师“处置”的路上了,而顺天巡按御史李汝华则已经按照高务实的军令去了密云,正式暂代蓟辽总督之职。
这在他们看来就太他娘的离谱了!
先前给你这个名义,那是因为此战的确比较重要,因此给你个面子,好让你麾下的人重视起来,可不是真让你干这种事的!
这就好比领导跟你说“有什么意见尽管提”,你还当真就蹭鼻子上脸,指着领导一阵数落?你这种人出现在连续剧里包管活不过三集啊。
但问题是高务实现在就这么干了,不仅干了,他甚至还没有太多的解释,只是简单的把事情讲了讲,就说已经把李松押解回京,等候朝廷发落。
啥?你说发落就发落,我朝廷衮衮诸公不要面子的?
何况这里面还有一点玄乎:那位顺天巡按御史李汝华和高务实是有关系的!这李汝华是河南睢州人(后世河南睢县),睢州属开封府,新郑也属开封府,故其乃是高务实的本省、本府。而且不仅如此,他还是万历八年的金榜,与高务实又是同年。
同乡又同年,任谁都知道他肯定是实学派出身,肯定是高党站队的啊!
然而,既然此公条件如此之好,为何混了十几年还只是顺天巡按?这当然是有原因的,原因也不复杂:此公在那一科金榜排名在三甲倒数第一十六名。
在极其看重名次的大明官场,这个成绩……一般来说进中枢是基本没戏的,外放为官的进步速度一般也挺难。事实上呢,当然的确如此。
李汝华字茂夫,睢州人,万历八年进士,初授仅任兖州推官。
然而到底是高务实的同乡同年,六年考满之后调任工科给事中,曾经弹劾过多位心学派高官。当然,他人微言轻,弹劾什么的基本上都是按照某人的明示暗示去办,这就不必细说了。
后来他又改调吏部给事中,不久转任江西巡按,回京一年后,再转巡按顺天至今。
他的出身和履历在心学派眼中非常简单,就是脑门上贴着大大一个“高”字的那种人。而且在他们看来,李汝华和高务实还完全不同,高务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