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到下午,高务实出宫之后直接去了户部,却不料兵部尚书周咏却过来了,正在等候。
对方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大司马,高务实不好怠慢,立刻请他到自己值房相见。周咏一见高务实,礼过之后马上问道:“司徒,是不是皇上对当前战况有所不满?”
高务实心道:你这大司马还真够敏感的。不过这话不仅不能说出来,甚至面子上也不能有所表现,便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皇上是有些意外,不过我已经为兵部圆过去了,本兵不必忧虑。”
周咏顿时松了口气,然后连连谢过,高务实自然风轻云淡地表示本兵不必如此客气,双方你来我往客套了几句。
然后周咏便叹了口气,道:“这场仗打得还真是有些吊诡,我实在不明白图们这么做究竟是唱哪一出……就算他击败土默特援军又能如何?眼下他都跑到大宁附近了,即便丢下土默特这边不管而立刻往东赶,他在入冬之前也绝对拿不下科尔沁了呀!那他闹腾这一出到底图什么?”
此时正有观政进士奉茶进来,高务实没有立刻回答,接过香茗饮了一小口,放下茶杯等观政进士出了门,这才道:“所谓拿下科尔沁,恐怕只是图们的障眼法,他真正的用意应该是重新树立蒙古大汗的威信。”
“愿闻司徒高见。”周咏立刻说道。
“不敢言高论,略有所思尔,愿与本兵议论。”高务实随意客气了一句,便道:“此前漠南、辽南、辽北三战,图们都没讨到好处,结果便是外喀尔喀部阿巴岱赛音汗对他的汗令阳奉阴违……甚至都不是阳奉阴违了,几乎是直接无视。
蒙古分裂多年,其中土默特在数十年里声威更甚于察哈尔,图们这个大汗的影响力原本就覆盖不广,以至于不得不搞出五执政制度来宣誓汗权。然而到了后来,因为三次大战接连失利,汗权更是岌岌可危。
这次他突然出兵降服了外喀尔喀,算是稳固了达来逊库登汗东迁前的旧领,可谓这些年来难得的一次拿得出手的功绩。不过,图们和布日哈图还是有些头脑的,知道他这么做之后一定会引起大明的关注,难保大明不会有所动作。
若是我所料不差,应该是布日哈图向图们进言出了主意,大意想必便是与其坐等我大明出手,倒不如抢先放风说要降服科尔沁,以此来掌握主动权,逼得我大明只能按照他们的预期,将注意力放在科尔沁一边。
不得不说,布日哈图此策还真是成功了。而且不仅如此,他还料到我大明既然尚未完全做好与察哈尔大决战的准备,那么此次行动多半会拉上土默特一道,因此他以阿巴岱赛音汗之主力去牵制我辽东援救科尔沁之兵,而以察哈尔主力西进偷袭土默特援军。
他们为什么要把目标放在土默特身上?道理其实很简单,因为土默特是蒙古右翼之首,也是察哈尔这个大汗本部最强大的竞争者。只要图们表现出能够力压土默特的强势,那么察哈尔东部内喀尔喀各部就不敢怀疑他的力量,甚至就连科尔沁也不得不收起心思,继续与他虚与委蛇……如此一来,他这个大汗的地位至少在明面上看起来便再次稳固了下来。”
周咏恍然大悟,思索片刻,问道:“那若是依此来看,图们此番动作实际上已经达成了他的目的,接下去的仗他其实已经不必再打了?我的意思是,他只要拖到入冬,这档子事就算过去了呀!”
“差不多就是这个道理。”高务实轻轻一叹,道:“所以方才我向皇上建议,让曹簠领兵走一趟大宁,将土默特蒙军接应出来……其实皇上挺希望蓟镇边军和图们正面打上一场,但我看图们和布日哈图未必肯让皇上如愿。”
原来高务实刚才建议曹簠去一趟大宁的时候已经预计这一趟捞不着仗打,他只是不好当着皇帝的面直说罢了,毕竟当时皇帝憋了一肚子火,还是顺着毛摸比较安全。
毕竟他是高务实,虽然有穿越者的特殊理想,可在很多行事作风方面还是非常“官僚化”的,这差不多是两世修来的本事,岂能轻易放弃?
“官僚”虽然在大部分时候都是个贬义词,至少是带着贬义的,但其实在一个满朝官僚的世界里,“不官僚”不仅难以成事,反而更容易把自己搭进去。
高务实这样一说,周咏还有什么不明白?他虽然在能力上平平常常,但毕竟也是在这个大染缸里摸爬滚打数十年的人了,这点领悟能力肯定有。
高司徒的意思无非是说让曹簠去混个苦劳,顺便也和麾下的各级将领增进一下相互之间的了解。毕竟此去虽然大概率不会打仗,但即使只是一次行军,以曹簠这样的军中老将也一定能从很多角度了解到麾下各军的许多情况,这对于将来与察哈尔决战是有帮助的。
周咏点了点头,沉吟道:“即便未能接战,不过一个‘逼退图们’的功劳也是跑不了的,到时候还能……”
“哦,对了。”高务实忽然打断周咏的话,不让他把下面的话说完,道:“皇上应该已经有了决断——察哈尔决战或将提前,明年开春恐怕就要发动攻势了。本兵,兵部方面最好早做准备,以免届时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