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
然而就在额亦都正考虑如何应对麻承勋勒马回头之后的攻势时,刚刚调转马身的麻承勋忽然面色一变,整个人猛然扭身往侧后一仰。
额亦都还来不及思考麻承勋是怎么回事,就看见一道寒光如闪电一般飞向麻承勋。
本来这道寒光应该是直指麻承勋的胸腹之间,但麻承勋这一扭身后仰的动作让它略微失准,直插进了麻承勋的左肩窝里。
虽然此时额亦都与麻承勋已经因为错马而过,隔了至少五六丈远,但他依然听见麻承勋闷哼一声。
额亦都心中明白,这必是安费扬古出手。
安费扬古这个人在努尔哈赤军中有些特殊,这个特殊不是指勇猛啊、地位啊这些,而是他的风格与其他人有别。
安费扬古与其余将领最大的不同在于两点:其一是他特别注重士卒的训练,常令士兵搞些诸如“跳涧”、“越坑”之类的古怪训练,并且乐此不疲;其二是他很看重新来将领的智谋,同时认为战争的唯一目的就是战胜,为了战胜敌人,可以不择一切手段。
像刚才这样,趁着麻承勋与额亦都马战从背后暗施冷箭的做法,换做额亦都就很难做出。
额亦都即便要射,也会在对方能够看见的角度去射,至于对方是不是在分心别务未曾注意,那是另一回事;安费扬古却不会在意背后施放冷箭,对他而言,战场之上没有什么冷箭热箭,能够射死敌人就够了。
女真人是渔猎民族,悄悄施放冷箭本就是打猎的基本原则,他们对此是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的。如额亦都这样的人其实都是受了汉人、蒙古人的英雄主义影响,有些“不够女真”。
然而这个举动却让麻承勋勃然大怒。刚才这一箭威力极大,居然直接破甲射中了他的左肩窝,而且那破甲箭带着加长了的倒勾,随着他的动作,简直疼得锥心。
要知道他身上穿着的虽然也是骑兵罩甲,但却属于“将领定制版”,是在普通罩甲的外部加上了京华所产的薄钢片,防御力在骑兵罩甲中绝对一流。在这种甲胄加持之下,他有把握寻常的破甲箭也很难洞穿,而刚才这一箭居然有如此威力,那就绝非是寻常的流矢,必然有敌方善射之将以强弓蓄意偷袭。
敌将、强弓、背后偷袭。这个待遇他在多年来与蒙古人的战争中都没有享受过,想不到却在辽东开了荤。
麻承勋气得火冒三丈,右手把马刀交给左手,握住露出甲胄之外的箭身猛然折断,然后扫视了安费扬古所在方向一眼,目光定格在手持长弓根本没有隐瞒之意的安费扬古脸上,冷冷地道:“贼子,可敢通名?”
安费扬古将弓朝身边亲兵一扔,换了战刀在手,丝毫不以为意地高声回答:“有何不敢?我乃建州大贝勒麾下觉尔察·费扬古是也!麻承勋,你今日已入绝地,我劝你莫要浪费了这一身武艺,不如投效我家贝勒,也好……”
“哈哈哈哈!”麻承勋一阵狂笑,打断安费扬古的话,然后笑容顿敛,森然道:“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右卫麻氏满门忠良,何曾有屈膝从贼之辈!更何况……你以为暗箭伤我便能取胜?那却未免高兴得早了些!”
安费扬古一时有些意外,明明眼下战局已经僵持,而作为主将的麻承勋又受了伤,他怎么还能这般自信?
刚才那一箭,安费扬古心中有数。非独弓是强弓,破甲箭也是特制的,其上倒勾不仅加长,并且还有一定的弧形。
这种箭头射进了麻承勋体内,不但极难取出,而且但凡稍微动一动就会继续破坏肌体,疼痛异常,他的左臂绝对无法用力,远比寻常箭矢歹毒得多。如果说还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由于来得匆忙,这支箭头未曾淬毒。
这般情况之下,麻承勋即便折断了箭身,也会持续流血,无论他有多悍不畏死,也不可能再坚持太久,必须尽早取箭包扎并休养起来才行。对于这一点,安费扬古有绝对的把握,同时也相信以麻承勋的战阵经验,他自己心里也一定明白。
那么在如此情形之下,麻承勋何以还敢大言不惭?安费扬古实在不解,只能认为麻承勋此举不过是在稳定军心。
安费扬古决定不去理会,只是提刀策马而来,想着干脆将麻承勋擒下,那就万事大吉一了百了了。
麻承勋冷哼一声,虽然左臂已经难以受力,但他的手部却还能稍作动作。他以手腕转动将马缰收紧,左手单手控马,右手提刀,一夹马腹,迎面而上,口中甚至还傲然道:“跳梁小丑,本将便是让你一条左臂,也一样能将你斩于马下!”
安费扬古并非易怒之辈,但听得如此狂言,也不禁大怒,鼻孔微张,冷然道:“好个狂徒,那就休怪我费扬古不惜才了!”
两人的战马都开始加速,然而就在此时,努尔哈赤所在的山上忽然爆发出呼喊与金铁相交之音,一声犹如雷鸣的断喝从山上传来:“苏完贝子瓜尔佳·费英东在此,努尔哈赤还不授首,更待何时!”
(注:贝子并非贝勒之子的意思,清朝定爵贝子位于贝勒之下,但早期满语之中贝子的本意是“天生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