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娘娘能否劝说皇上否决此议?”
张诚微微皱眉,道:“能与不能,并非一成不变,若是您二位与皇贵妃娘娘力往一处使,咱家觉得就算皇爷最终没有否决,至少也一定会对此事多加留意。万一将来事情有个好歹,那高司徒肩上的责任……总会更大一些吧?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王锡爵轻哼一声:“若天下事都有张公说的这般轻巧,元辅与本阁部倒也就不必如此劳心劳力了。”
张诚微微皱眉,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申时行望去。
申时行悄然吐出一口浊气,平静如常地道:“张公当知储事非比寻常,一旦更易初衷,便绝难回头。我与元驭兄若这般轻易应允,异日皇贵妃娘娘见大事已定,而实学声势既成,亦难轻撼,于是干脆作壁上观……则我二人该当如何与天下心学之士交待?还请张公教我。”
张诚不悦道:“咱家……和皇贵妃娘娘岂是那般言而无信之人?”
申时行又不是三岁孩童,听个“保证”就会当真,于是只是微微一笑,却不肯再说话了。
张诚深深皱着眉头,看了看申时行,又看了看王锡爵,吐出一口浊气,无奈道:“既如此,那么您二位的意思又是怎样?”
申时行故意没开口,王锡爵知他用意,于是主动道:“方才张公有句话说的没错,有些大事,能与不能并非一成不变。皇贵妃娘娘虽然荣宠冠于后宫,但高日新也非寻常之辈,而皇贵妃毕竟是后宫妃嫔,高日新却是朝廷大臣。在朝政诸事之上,皇上自然还是更愿听信高日新所言。我若强求皇贵妃娘娘能一言否决高日新收拢财权之建议,或许是有些过了。”
张诚稍稍松了口气,而王锡爵则继续道:“不过正如元辅方才所言,皇贵妃娘娘这边倘若只有这么轻飘飘两句话,他与我都难以向天下有识之士交待,因此……张公难道不觉得皇贵妃娘娘应该在其他事情上先展现一下她的诚意,以及对皇上的影响么?”
张诚稍稍沉默,然后问道:“例如?”
“例如?”王锡爵微微一笑:“例如此次京察,尤其是南察之中颇多冤假错案,海刚峰更是肆意妄为,对不符他心意之官员滥加贬斥,皇上为其蒙蔽,贬谪甚多。皇贵妃娘娘若能施以援手,我与元辅也才好试探一下众官口风……不知张公意下如何?”
张诚略有些为难,迟疑道:“但这些都是出自皇爷宸断,且圣意也才刚下不久,倘要即刻翻案,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王锡爵轻哼一声:“若是再寻常一些的事,我与元辅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办了,那还要皇贵妃娘娘从中转圜什么?张公,恕我直言,倘若皇贵妃娘娘连救几个贬谪官员都觉得为难,那她想将儿子送入东宫,这恐怕就更是难如登天了,本阁部只好奉劝一句:早些收手吧。”
张诚一时语塞。
说起来他也觉得王锡爵这番话虽然有些难听,但道理的确是这个道理。皇贵妃娘娘想把并非皇长子的儿子送入东宫,这是何等大事,要面临何等压力,想想都知道其中艰巨。如果眼下只是搭救几个小官她都搞不定,那储位之事还想什么呢,不如趁早死了这条心得了。最起码,靠着皇爷的宠爱,总也不失一世富贵。
申时行眼力极佳,见张诚有些意动,又补了一句:“另外还有一件事,张公可以与皇贵妃娘娘说道说道。”
张诚心说:这头一件事已经很难办了,你怎么还有一件事?
可这话显然不能说,他只能强笑一下,问道:“未知元辅还有何事要说?”
申时行道:“九边各地情形,大抵不若文书中所述那般非黑即白。各地情形不一,如宣大早年亦有颇多与蒙古人私相售卖之事。我等朝中之臣对此并非不知,只是考虑到诸边镇各有其所难,只要防务巩固、区划得宜,有些事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然则此前辽东李引城一事,有人拿来大做文章,说什么话的都有……我思来想去,李引城这二十余年镇守辽东苦寒之地,功劳苦劳一样不缺。如今辽东之防务也堪称安如磐石,尤其他所主营之辽西驻地,蒙古鞑子已极少敢犯,这更是其功勋所在。也因如此,他才得授宁远伯之爵,为数十年边帅武功之冠。
这般一员朝廷大将、社稷栋梁,何以总有人欲行那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将其除之而后快?莫非这辽东一地,自某人去过之后,便成其禁脔,再也容不得外人染指?”
张诚听了这话,果然一脸义愤填膺,一拍椅上扶手,愤然道:“岂有此理!天下乃是皇爷之天下,岂容他人将某地视为禁脔?宁远伯舍家为国、仗义疏财,这是人尽皆知之事。纵然他真有与人私相售卖之举,亦必是边情百变之下所行权宜之计,焉能那般浅显而论!”
张秉笔这番话虽然说得动听,但申时行与王锡爵何等老道,知他根本没做什么保证,心下都不由得暗暗鄙夷:这点小伎俩也拿来我二人面前卖弄?真是班门弄斧、孔庙题词。
申时行比较能忍,只是静静观之,王锡爵却忍不住哂然一笑,挑眉问道:“既然张公一眼看穿其中猫腻,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