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言‘税者取之于民而用之于民’,边军备战、作战,其目的俱是保家卫国,皆是为万民而战,这钱自也是当花的。”
然后顿了一顿,道:“不过,钱固然当花,但如何去花,臣为户部堂官,也不得不有所建言。”
朱翊钧立刻道:“这是自然,你有何要求,只管说来便是。”
高务实装作没看见申时行、王锡爵闻皇帝之言而微微变色的模样,肃然道:“方才说辽东战况,有一条尚未论及,臣要略作补充。”说着,他朝张学颜、吴兑和梁梦龙微微欠身示意。
这三位当然不会怪高务实“不给面子”,只是含笑点头回礼,朱翊钧便让高务实直言无妨。
高务实道:“方才诸公所论,只说了我方入冬作战之劣势,其实冬季作战,并不只是对我军不利。皇上、诸公,努尔哈赤所部俱当地夷人,大雪封山之时也常常进山猎捕采挖,冬天对他们几无影响,这就不多说了。
好在建州兵少,此番出兵最多不会超过五千之数。且正因兵少,臣料他们也不会胆敢与我大军死战,以免获罪天朝,引得来年开春,天兵雷霆来击,至蹈王杲、王台之覆辙。如此,臣以为只要我军能击败或击退图们,再挟威趁势向迫,则努尔哈赤必退无疑。”
朱翊钧一听大喜,心道:还是听求真论兵最为透彻细致!努尔哈赤虽然该打,但冬天和他打却不划算,何况现在打他还可能耽误大事,诚为不美。若是能吓退这厮,倒是个最好的办法。至于建州左卫……哼,撮尔小邦,待朕解决了察哈尔再来慢慢处置不迟。
“求真所言甚合朕意。”朱翊钧今天总算笑了起来,开颜道:“那么图们那边呢?”
因为皇帝有赞,高务实不得不微微欠身以示谦逊,然后才道:“图们所部与建州不同,虽然北虏也甚能御寒,但他们麾下牲畜甚多,此番所攻又是叶赫,不比攻入我大明境内,可以抢掠而维持……”
朱翊钧插嘴问道:“且慢,叶赫虽必不如我大明富庶,但也不至于完全没有东西可抢吧?为何图们就不能靠抢掠维持了?”
高务实解释道:“皇上或许有所不知,辽东境外女真,以叶赫最近蒙古,其所蓄骑兵也最多,因此最是熟悉与骑兵为战。据此次军报来看,叶赫对图们的袭击应是有所准备的……”
朱翊钧又忍不住问道:“这又是如何看出来的?”
这话真是有些外行,但高务实还是不得不解释:“军报说了,‘图们围叶赫东西二城而久攻不克’。皇上,图们所部两万骑兵,既要取叶赫,自然选择突然袭击。此时若叶赫毫无准备,东西二城早被一举攻克了。既然能守到如今,显然是准备充分。”
朱翊钧恍然大悟,“哦”了一声,点了点头:“然后呢?”
“叶赫准备既然较为充分,他们又知晓如何应对骑兵,则必然将粮食及可供马匹食用的草料等物收于城内,不使图们得之。如今即将入冬,若连草料都不能保证,图们大军之物资岂言充足?”
朱翊钧有些意外,问道:“马匹不是也可以吃草?哦,朕知道是冬天了,但干草还是能得到一些的吧?”
高务实苦笑道:“若是马匹数量少些,吃草或者干草也不是不可,但这里还有些讲究。一来,所谓干草其实是青储草料,是要经过一些加工手段才能制成的,而且对草的品种有要求,并不是指那些野外自然枯黄的野草。即便蒙古马要求低,能吃一些自然枯草,但也不可能全都吃这些。
二来,即便是青储草料,其热量……哦,臣是指饱腹所需,也比精饲料要得更多,喂养所费时间也久得多,总体而言是非常不利于战时的。故而图们一旦饲料不足,则只有退兵一途,否则其弱点便会放大,给我天兵创造克敌之机。”
朱翊钧连连点头,抚掌赞道:“求真百战百胜果然不是幸至,这般琐碎细务竟也能如数家珍,此我大明之幸也。”高务实连道不敢当。
其实这些“琐碎细务”,越是低级军官反而掌握得越仔细,像高务实这样的顶层决策者,不够了解或者随意忽视,则的确很常见。当然,如果此刻戚继光之类的名将在,他们也肯定不会忽视。只不过就算他们说了,皇帝大概也不会这么惊叹——毕竟带兵是他们的专业,而高务实的“专业”是读书理政。
朱翊钧这下终于觉得自家这边也不是劣势占尽,对手的劣势也很有不少,于是把话题转了回去,问道:“既然这般,求真有何计议?”
高务实道:“考虑到花费要尽量加以控制,此次出兵贵精而不贵多,作战方面则贵平而不贵烈。臣以为,可诏谕曹簠,命他选调精锐,以不超过两万兵为限,出镇北关,缓行逼近叶赫东西二城。”
“既已入冬,何以出关作战还要缓行?”王锡爵忽然忍不住插嘴问道:“图们所部虽有粮草饲料之隐忧,但其乃化外蛮夷,耐寒总不在我军之下。倘若迟迟不取,我军孤悬塞外,这花费岂不也上去了?况且野外交战,历来以蒙古人占优……”
高务实还维持着文臣风范没说话,打算等王锡爵说完再回答,却不料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