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宫廷需求,其实并不只是皇宫自己的用量,因为朝廷例有向大臣赐貂的制度。及至如今,朝廷每年直接在开原购买的貂皮就达到数千张之多。
而且还需要明确的一点则是,这个“每年数千张”貂皮还只是朝廷直接在开原购买的,并没有计算朝廷在民间购买的数量,以及民间自行流转的贸易额度,如果把民间贸易算进去,这个数目还要大增,甚至没法算得清。
以上还只是单说貂皮,其他如海獭、狐皮、虎皮、鼠皮(貂鼠、青鼠、黄鼠等)、木耳、松茸、东珠等等,尚不在其内。
这是从货物的角度来说,还有从贸易路线来看,南北关也极其重要。
明朝辽东与女真地区的贸易,以开原为中心,主要有两条贸易路线:一自黑龙江下游上溯黑龙江、松花江,更折向西南经今哈尔滨附近南抵开原;一自朝鲜咸境南道,循图们江东北行,经长白山绕松花江上游,西南行至开原。
海西女真哈达部和叶赫部,分别筑寨广顺关和镇北关外,正是为了利用和控制这两条贸易路线。此外,由蒙古至朝鲜后门的路线,开原亦占据孔道。
“前此咸吉道良马多产者,乃因开原路相通,与鞑靼马孶息,今与开原不通,已五十年矣,鞑靼马绝种。”
正因如此,这条从蒙古、女真地区到开原马市的贸易路线,被亚洲内陆的蒙古和女真人称为“金路”。
高务实把这两点向朱翊钧解释了一番,大抵意思就两条:其一,断了南北关贸易,则国内多种毛皮及其他奢侈品马上就要缺货,会引起经济层面的波动,这一波动虽然不至于影响国计民生,但同样会打击经济活性。
尤其高务实还暗示了一下,根据他的计划,将来朝廷全面征收商税的时候,对于“奢侈品”是要征收高额税收的——断了这条商路,会直接影响朝廷收入。
其二呢,如果南北关商路断绝,虽然对于女真或者甚至包括蒙古左翼乃至于朝鲜在内的边外政权都会造成强烈的经济冲击,但是与此同时,朝廷对于他们的羁縻力量也就大幅弱化了。
同时,如苏完、辉发、乌拉乃至于野人女真等,对于大明朝廷的向心力也就变得越发薄弱。长此以往,就算彻底丢失掉这些“属地”也毫不奇怪。
高务实说得很清楚,甚至还列举了不少数据,朱翊钧越听越严肃,最后完全确定:断掉南北关边市,不仅里子受损,迟早连面子也得丢大发。
虽然高务实也明确的说了,真要是断掉南北关边市,图们和努尔哈赤这次出兵也算是八成干了白工,只有两成算是真正的实利——毕竟扩大的势力范围嘛——但朱翊钧还是觉得这“买卖”很不划算。
特别是高务实暗示的“奢侈品税”,这事在座诸位阁老和梁梦龙都不清楚,但他是清楚的,高务实早就和他提过了。高务实甚至还主动表示将来可以将“国士”、“天香”等高级香皂划为奢侈品类,以示以身作则、一视同仁。
按照高务实的算法,将来这“奢侈品税”可是商税里一个很重要的项目,全国上下加在一块,每年至少能收大几十万两银子,岂容有失?
也不知道是本性如此还是被高务实带坏了,朱翊钧一想通这事和钱挂钩,甚至牵连如此之大,马上下定决心,斩钉截铁地道:“既如此,这叶赫、哈达二部,我大明绝不能容图们、努尔哈赤二獠染指!你看……”
他本打算直接问高务实接下去该怎么办,忽然想起高务实现在不是戎政侍郎了,而今日召对还有诸位阁老和梁梦龙这个兵部尚书在场,只好临时改口:“诸位爱卿,高卿家方才已经把利弊分析得足够明白了,想必诸位都不会反对保存叶赫、哈达二部?”
他这一问有点“艺术性”,再加上几位阁老也都找不到理由反对高务实刚才的说法,因此也就都表示同意皇上的宸断。只不过,申时行和王锡爵悄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
忧虑是肯定的,因为按照高务实的说法以及皇帝宸断来看,既然不能容忍图们和努尔哈赤染指叶赫、哈达,那大明的态度显然是很明确的,只有强硬到底。
这个年代的强硬到底,肯定不是进入“文明社会”之后的严正声明或者强烈抗议就够的,九成九是要直接开战。
要开战,那么问题就来了。
心学派因为李成梁实际镇守辽西的关系,在辽东问题的立场上面一贯都是“辽西可打,辽东要和”,但开原显然是辽东辖区,主要归曹簠负责。
曹簠是高务实的人,这不必说了,开原参将麻承勋也是高务实的人。其他还有辽南参将马栋、沈阳游击戚金等人也都一样,整个辽河以东的主要将领,现在几乎全换成了实学派高务实一系人马。
一旦开战,即便这一次高务实不可能亲自去了,但岂不还是他的舞台?
朱翊钧却没关注那么多,想了想,问道:“图们在叶赫有多少兵,努尔哈赤呢?另外,现在曹簠等将有兵几何,能出几何?”
这个问题高务实很清楚,但他现在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只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