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不闹?国家歉收而欲活,如何不弱?
因是故,欲使官吏不贪,先加其俸;欲使小民不盗,先富其收;欲使士卒不闹,先足其饷;欲使国家不弱,先丰其库。
陛下或问:此皆费也,国用既不足,何以为之?若征其赋,官或足俸、兵或足饷、国或足库,而民岂益困乎?
臣闻历代榷税之少,无过本朝。前宋南渡,偏安江南一隅,岁入尚以千万计;本朝两京十三省,朝贡之国数十,远迈汉唐,奈何岁入不过五百万耳。华夏自古富庶,何以本朝独贫?”
胡执礼将高务实那篇文章的开头这一部分一字不差的背诵出来,然后长叹一声,忽然朝高务实深深鞠躬一礼,道:“昔日此文出时,执礼未能甚解其意,曾于私下诋毁,以为此策断难施行。
如今看来,司徒胸中韬略远非执礼所能度量。过往种种,实是班门弄斧、孔庙题词,着实教执礼惭愧无地……请司徒恕罪。”
高务实连忙起身将他扶起,道:“雅斋公切莫折煞学生,您是士林前辈,品评晚生文章,那是学生的福分,这又有何不可,何至于此?”
胡执礼见他也立刻退后两步,拱手肃然还礼,心中不觉更加畅快,笑道:“司徒昔日年幼,便有人以‘小阁老’戏言之,虽不知当时这话当不当得真,但就如今看来,司徒已有宰相气度也。”
高务实自然连道不敢,双方又互相客气了几句。待得再次坐定,胡执礼便又说起了正事,问道:“司徒方才说了生产建设兵团为何会有这样的收益,却不知他们何以愿意将这偌大款项上缴户部?另外……呃,下官还想多嘴问一句,这笔款项到了户部,户部是否可以稍加利用?”
这才是戏肉,为什么生产建设兵团有那么多钱并不是关键,关键是他们怎么肯交,以及咱们拿这笔钱是否能用。
高务实笑道:“这其中的确有些缘故……”于是便把勋贵们的担忧说了一遍,几乎没有什么隐瞒。
程文听了不禁皱眉:“这群……还真是好算计,司徒为了京营改制的成果能够保存,就得为他们遮风挡雨?”
高务实还没说话,程文却又接着道:“依下官之见,忙是可以帮,但这忙可不小,白帮却不是个道理。”说罢却不是朝高务实望去,反而看了看胡执礼。
胡执礼当然知道程文的意思,不过他却也同意,于是道:“不错,下官也是这般看法。司徒,如今户部正是急着用钱,既然生产建设兵团这笔款项如此之大,但他们一时半会儿却又用不着,那户部暂且用来腾挪一下总是可以的吧?”
高务实笑了笑,简单地回答道:“可以。”
嗯?
程文和胡执礼都有些发愣,这么简单,这么好说话?
也不怪他俩诧异,其实如今在外人眼中,京营那块儿,甭管是禁卫军还是生产建设兵团,其脑门上都贴着斗大一个“高”字,说是高务实的嫡系都不为过。
毕竟,除了高务实,谁能搞定京营那个烂摊子?君不见京营改制那么多次,每次都是稀泥巴扶不上壁,始终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也就是高务实这次改制见效最快,简直立竿见影。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高务实本人对其影响之巨大,几乎无可替代——禁卫军不仅人员全是高务实选定的,而且依靠的是生产建设兵团的钱财供应,而生产建设兵团要想能够供应得上,不仅是依靠高务实定下的各种章程,还十分依赖和京华的合作。
转了一圈,绳子还是抓在高务实手里的。如此,旁人怎么会不认为京营其实就是高务实的嫡系?至少,除非是皇上有旨,否则他的影响力无人可比。
既然如此,高务实居然肯让户部挪用这笔钱,这还不奇怪吗?
他这么一承诺,反而是程文和胡执礼有点不那么自信了,两人对视一眼,终于还是提出这话头的程文先开口,道:“这个……司徒,这笔银子毕竟事关京营稳定,户部每年的入库银子基本上是固定的,若是生产建设兵团这笔银子拿去填了其他的窟窿,到时候一旦不能按时补足,生产建设兵团那里恐怕……”
恐怕什么?无非是生产建设兵团拿不出钱给禁卫军,然后禁卫军闹饷呗!
禁卫军这六万人可不是过去的京营、十二团营、十团营、三大营,这六万人的战斗力从这次平定西北之乱就已经可以初见端倪,恐怕不会比宣大、蓟辽边军弱了。这么一支就摆在京师的大军要是闹饷,万一搞出个什么“京师震动”的举动来,这后果谁承担得起?
多的不敢说,户部掉几颗脑袋怕是问题不大。
但程文和胡执礼心中有数,高务实的脑袋稳当得很,因为真到了那个时候,怕是皇上都只能请他出马才能把禁卫军安抚得下来。可是他们两个的脑袋就相当不稳了——你们两个一唱一和提出要“腾挪”的嘛!
高务实见状不禁心中好笑,不过面色却很严肃,摇头安慰道:“不必着急,一来这笔钱肯定不能都被挪用了,二来这挪用的一部分只是暂且用来应急,很快我便会另有办法弄一笔银子来补上这个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