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落赤兄弟这场失败对他们而言几乎可以用遭到“毁灭性打击”来形容,高务实得到的军报是李如松、脱脱、伊勒都齐三部是役“斩首七千,生俘近两万,得上马一万六千,挽马约其半,而牛羊弓矢无算”。
“无算”只是个习惯性说法,意思就是多到一时清点不出来,为了报告喜讯,先把大致结果上报再说,后续会有巡按御史或者监军御史(通常由巡按兼任,偶尔另行任命)等人对这些数据做详细清查。
清查之中最难的是首级,需要一个个仔细分辨是否杀良冒功或者伪造。当然,蒙古人的首级相对来说比较好认,因为他们与大明人士的发式不同,杀良冒功的人头可以从头发的走向、头皮颜色等各个方面来审视,总之都有一套比较行之有效的检查手段。
正因为如此,朝廷平定内乱的时候,杀良冒功的情况通常比较多,而对蒙古人作战的时候,这种情况就少见多了。原历史上李成梁开始杀良冒功的时候,之所以一下子就被发现,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本次庄浪卫之战可谓战果喜人,不过其中最为闪耀的则是李如松阵斩著力兔。原历史上的著力兔也曾率兵入援哱拜反明,攻入镇北堡、李刚堡等处,后被李如松、麻贵等击败,经贺兰山,退出塞外。
这一次,著力兔却没有那么幸运,甚至把脑袋都送给了李如松。
如此喜事,意味着西北大局已定,损失惨重的火落赤即便能收服著力兔余众,也再无力控制松山、西宁等地,河西走廊的防卫压力旋即一轻,朝廷只要继续派兵“武装游行”一番,便大概率可以收复这些地方了。
回军半道中的高务实也松了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下来。战事既然基本结束,魏学曾就只需要好好整理内部,确保同样的事情不会再次发生就好,那当然也简单多了。
说起来,高务实也是对魏学曾的军事指挥能力不那么看好。原历史上的平定哱拜之乱大半都是他指挥的,其实从指挥的角度来说,虽不出彩,但也没有很大的漏洞,只是他有些优柔寡断,对强打还是逼降犹犹豫豫,最后拖了好几个月还没出成效,结果就把一而再、再而三给他放权的朱翊钧惹毛了,撸了官职逮捕回京问罪。
而魏学曾被抓一个月后,宁夏之战即告平定——用的还是他之前的主意。按理说这可以证明不是他的战略不行,是火候的确就差那么点,但朱翊钧余怒未消,在诏书中给他定性:“功魁实罪首也”,可见恨意之重。
朱翊钧的性格前文曾有分析,他用人的特点就是选定一个人,极力放权,确保你想要的一切都得到满足,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权给权,所以魏学曾一开始表现不好的时候,朱翊钧也是直接撤了几个跟他不对付的官员,又赐了尚方剑确保权威。
但朱翊钧的另一个特点就是,如果到了这个程度你还不能有所表现,那他的态度就会出现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认为你就是个废物,是罪魁祸首,非要整得你身败名裂不可——魏学曾是如此,早前的张居正又何尝不是如此?这其实都跟朱翊钧的性格有关。
然而事实上,魏学曾任事勤劳,后来获得成功的灌城招降的计策,本也是他的建议。等到奏捷时,朱翊钧召见时任大学士赵志皋、张位,二人都极力为魏学曾辩解,兵部尚书石星等朝臣也多称魏学曾无罪。
乃至于此前曾经上疏弹劾魏学曾的监军御史梅国桢也上疏说:“魏学曾应变稍慢,臣请求责备诸将是要振奋士气,而逮捕魏学曾的命令,发自臣的上疏,臣深感悔恨。魏学曾不获昭雪,臣将受到万世的讥刺。”
文官如此,武将呢?李如松这个耿直的辽东汉子直截了当地说:“魏学曾被捕时,三军将士泪如雨下。”
甚至接替魏学曾三边总督的叶梦熊也将功劳归于魏学曾。朱翊钧开始都不肯听,直到后来才恢复魏学曾的官职。
总而言之,魏学曾水平还是有的,就是应变不那么快,做决定有些犹豫,这可能有些像三国时期的陈宫,所谓“陈宫有智迟”是也。
高务实之所以有些担忧,也在于这个“迟”字,他就是生怕魏学曾拖拖拉拉拿不定主意,虽然自己帮他把最难的宁夏主战场搞定了,可就怕到时候明明只剩个庄浪卫,他还一下子想强攻、一下子想招降,那就坏菜了。因为朝廷现在的关键不在于打不赢,而在于没钱,拖不起。
现在好了,李如松这家伙初生牛犊不怕虎,上去玩了个乱拳打死老师傅,也算是一力破十会。这么一来,直接把庄浪卫的事情搞定不说,甚至连松山、西宁的问题也跟着解决了,简直完美。
不过,高务实没有料到的是,他觉得完美的一场仗,传到朝廷之后居然惹出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来。
打胜仗居然还能闹出风波?什么风波?
这风波就是论功。
李如松本人的功劳是没得跑的,这一点不论哪方都没有异议。心学派肯定力推他是此战武将第一功,但实学派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怎么提意见呢?总不好把首功算到脱脱和伊勒都齐身上去吧?
就算他俩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