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在滇缅之战时靠着滇战宝钞,在财政困局之下获得了稳定的军饷,最终顺利击败缅甸,得到了包括赔款在内的大量收益。这件事当时由布日哈图汇报给图们时,图们着实惊讶了许久,原来仗还能这么打?
不过布日哈图却道,这个打法其实蒙古人一直也在做,只是由于双方作战的风格不同,所以换到大明去做的时候会显得比较惊人而已。
图们很是意外,问我们什么时候也这样做了?本汗可从来没有找部下借过银子或者借马匹、借弓箭什么的。
布日哈图平静地道:“大汗每次袭扰明边,难道不是用打草谷的收益激励部下,让他们愿意跟从大汗出兵吗?”
图们闻言愕然,半晌之后才道:“原来他这一手竟然是学咱们的?”
布日哈图摇头道:“是不是学咱们的不好说,但大致上是同一种手段。”
图们叹道:“明人之中出了这样的人物,对我蒙古而言可不是好事啊。”
“谁说不是呢。”布日哈图也微微叹息了一声,但马上又道:“不过他这一手对于缅甸可用,对于我们蒙古而言却不好用。”
图们闻弦歌而知雅意,哈哈一笑,抚掌道:“不错,缅甸和大明其实没什么差别,打仗都是以步兵为主,而且也是靠种田吃饭的,却不比我们蒙古人逐水草而居。他若想用这一手来对付本汗,那却没什么用处,因为他抢不到东西。这茫茫草原幅员辽阔,也不是他们大明能够守得住的,取之无用也,谁肯为此花钱?”
这些对话发生在去年大明打赢缅甸之后,距离现在也还并不太久,图们记得非常清楚。只是如今真等到高务实出任了七镇经略,并且宣布把经略行辕设在大宁城之后,他又有些不安起来。
高务实这厮的鬼主意实在太多了,谁知道他会不会临时又想出什么歪门邪道来?
而且大宁城的地理位置的确太过要命,如今只有三四万兵力便已经让自己不敢轻易动弹,以免大军离开察罕浩特的时间稍长一点,就被大宁城的明军偷袭端了老巢——这事又不是没有发生过,嘉靖三十九年的时候,明军就曾突然出塞,一把火烧掉了土默特的大板升城呢,现在的大板升城则是嘉靖四十四年新修的。
大板升城烧得,察罕浩特就烧不得?上次李成梁虽然没烧,但显然不是不能烧。布日哈图曾经分析过这件事,认为李成梁没烧察罕浩特并不是像他给大明朝廷汇报的那样因为“走得匆忙”,更不是什么忘记了,而是故意不烧的,理由就是所谓的“养寇自重”——他生怕把察哈尔打得狠了,让朝廷觉得蒙古已经不足为惧,从而影响到他的地位和利益。
所以,自从大宁被明军稳定控制,尤其是后来通往大宁城的沿线卫所被重新建立,图们就觉得自己的日子很难受,仿佛每天都被人拿刀尖指着喉咙,自己只能小心翼翼看着,根本不敢轻举妄动,以至于连打草谷都不敢了。
这种滋味当然很难受,因为明人不止是用大宁这把刀子对着他的喉咙,还用禁市这跟绳索套住他的脖子,让他慢慢窒息。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明虽然冒出来一个厉害的高务实,可他图们大汗总算也得到了一位谋主布日哈图。
布日哈图提供了两个办法来应对这件事,其一就是向土默特学习,也开始在适宜种植的地区开垦农田,使蒙古人不再对白灾黑灾畏惧异常,而是能够获得一些稳定的粮食来补充自身,至少可以渡过这些天灾。
其二则是想法办通过二道贩子们来获得大明的物资,这里当然主要就是指女真人了。不管是之前的哈达,还是后来的叶赫,乃至于现在布日哈图正考虑着要积极联络的建州左卫等等,察哈尔部都想方设法和他们做生意。
哪怕明知道从二道贩子手里获得的物资肯定比直接和大明做生意要亏不少,但正如布日哈图和他解释的那样:一来,有总比没有好,尤其是布帛类的物资,这是必需品,虽然察哈尔也在想办法自己种植棉花,但现在的利用水平还很差,堪用的布帛还是要从大明获得;二来,女真人从中得利并不可怕,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对蒙古人反而是好事。
当时,这第一条理由图们是一听就懂了的,但第二条理由他没听懂,于是又向布日哈图提出疑问。
布日哈图解释道:“女真之先祖即是金,其在明人眼里,与我蒙古人一样,都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一批人,所以大汗不要以为大多数女真人是真的和明人一条心,那只是个假象,原因不过是女真人现在实力太弱,没法子挑战大明罢了。
大汗不妨想想,明人对女真人的态度,是不是嘴上一套,手上一套?嘴上是只要女真各部乖乖听话,大明就给予各种市赏之类的优待,而实际上呢?
哈,无非是谁强大起来了,大明就想方设法找个理由去打——高务实杀叶赫二贝勒,那两位贝勒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错事了吗?没有吧,不过就是实力强大了,对之前大明分给哈达的敕书起了觊觎之心而已,可这关大明什么事?他们说要打大明了?”
这话多少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