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众人听得都是一怔,许国更是一头雾水,诧异道:“求真何来这般感慨?”
“无端感慨罢了。”高务实哂然一笑:“不过话又说回来,也不算完全无端……人呐,有时候心里想的和手上做的,总是大相径庭。尤其是身居高位之人,更有许多身不由己,很多事都是你想做得做,不想做也得做。”
陆树声饶有兴致地道:“求真,以你治学治政之顺遂而言,似乎不该有这些感慨才是,若是老夫所料不差,你当是在借此说申汝默此举乃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高务实笑了笑:“泉老高看了,晚辈胡言乱语罢了,当不得真的。”
说是这么说,但没有人觉得高务实会在这种场合胡言乱语,他肯定是意有所指,其中最合理的猜测也正是刚才陆树声的发问。
韩楫忽然思索着道:“求真所指,我或许猜到了一些。”
待众人都朝他望过来,韩楫不慌不忙地道:“求真是说,那些江浙海商已经联合起来向当地出身的官员施压。这压力层层传递,最后全压在了申瑶泉的肩上,因此他这位心学派自徐华亭、李兴化之后的第一位首辅,也不得不一改过去的做派,变得强硬和急切起来。”
众人一听这话,都觉有理,不过涂梦桂却还补充了一句:“也不能排除另一种可能,那便是申瑶泉与当年徐华亭一般,不得大权在握之时便唯唯诺诺,让人以为他个性懦弱,以图保存。却不知他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
看来当初师相高拱被徐阶逼退那件事对涂梦桂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以至于他现在看申时行也会联想到徐阶。
不过说起来,申时行和徐阶的确颇有关系,而且还都是苏松一带人士,不仅同学派,甚至还是乡党。
当然,王锡爵和徐学谟也是这一带的人。
讨论到这一步,大伙儿不管怎么看待申时行本人,至少这一次心学派的举动大家算是得出了基本一致的意见,剩下的就只有三个字了。
怎么办?
许国为难的环顾了一下众人,叹道:“诸位,潘新昌若是自请去职,推荐即将回朝的王太仓入阁,我与子愚兄、君泽兄倘使反对,总需要有个切实的理由。然而王太仓此人一直都在翰林院与詹事府打转,若要说他不职,却是有些不太好办。”
看来许国现在也感觉到与会众人至少绝大多数都不认可镇之以静的应变思路了,所以只好从另一个方向来提醒他们。
王锡爵一直做翰林官,那也就意味着,除非他自己上疏言事触怒皇帝,否则基本上不太可能出现什么把柄。
众人各自思索,片刻之后,国子监祭酒张一桂开口了,他试探着问道:“王太仓数任考官,不知其中是否有过营私舞弊之举?”
大家听了不禁微微摇头,尤其是陆树声,他直接道:“一来,王元驭应该不是那种人;二来,即便是有,事情也太过遥远,现在回头去查,还能查出个什么花来?”
翰林院掌院事的韩楫也道:“泉老所言甚是,而且还有一点,王太仓做考官都是做同考官,他又不是主考。须知那隆庆五年和万历二年的主考官……”
嗯,隆庆五年的主考官在原历史上是张居正,但由于高务实的影响,这个世界里是郭朴为主考,张居正为副主考,而王锡爵当时是右中允,为“十八房”中第二房的房考官。
至于万历二年的主考官么……是张四维。
所以,拿科场弊案来搞王锡爵,那是杀敌三千自损八百……不对,是杀敌八百自损三千,完完全全的馊主意。
张一桂这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差点把已经致仕回乡的师相郭朴给搭进去,不禁下意识缩了缩头,再不敢多言了。
接下去,大家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试图找出王锡爵过往的“劣迹”来打击他,让他没有机会入阁,但讨论来讨论去,竟无一个靠谱的。
甚至说到最后,把王锡爵那位自称成了仙的女儿都拿出来说事,认为可以借此说王锡爵不遵孔子教诲,没有“敬鬼神而远之”,连女儿都管教不好,还推波助澜,以为自身批上一层别样的光辉。
到了这一步,高务实终于看不下去了。
这都哪跟哪啊?王锡爵的女儿自称得了道,这事虽然的确让人很无语,但他那女儿早年因为许下的良人早逝,自己守节不再婚嫁。这在外界而言,就是所谓的“贞洁烈女”,而在高务实而言,这种事对一个妙龄少女来说搞不好就是精神刺激过大,没准是脑子已经不清楚了……在他原先的时代,这多半就是什么精神分裂之类的玩意儿,只是一种可怜的病态。
拿这事去怪王锡爵?怎么着,王锡爵没看出来对方人家的男子可能有所隐疾,因此寿元不长,那他就不配做阁老?
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