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芳原本以为高务实不会同意秦得倚出兵河套,听得高务实如此一说,不禁微微思索了一会儿,这才缓缓发问道:“兵宪的意思是,让秦得倚去碰一碰壁?”
高务实微微一挑眉:“都督何以认为秦协戎此去……就一定会碰壁呢?”
马芳呵呵一笑,答道:“炒花虽遭生擒,但今日韩家湾一战,到了那般时刻,炒花残部居然还能来个插翅而飞,可以想见,此中必有能人。”
高务实没有说话,只是稍稍摆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请,自然是请讲、请继续讲。
因此马芳便接着道:“此人须得符合几个条件,才能做成这般难事。首先,他在炒花部内应该地位尊崇,以老朽之见,多半还是小王子(明人习惯以小王子称呼达延汗)之裔,也就是说,他应该是一名台吉;其次,此人当有一定军权,并且此番定是带兵而行,虽然总数不好断定,但在当时而言,应该在炒花残部之中占据不小的比例。”
高务实思索着道:“可还有其他?”
“也许还有。”马芳皱眉道:“观其渡河之举,实乃兵行险着,通常而言,此非老成之将所能为之,因此老朽以为,此人或许年岁不大……”
高务实问道:“炒花之子?”
马芳立刻摇头:“炒花之子今年不过六七岁,怎么可能是他?恐怕他此刻还在炒花老营中围着他额吉打转呢。”[注:额吉,蒙古语,意为妈妈。]
高务实思索着道:“我对炒花部了解不深,倒不知他部众之中还有这等人物,竟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
马芳微微摇头:“此人……是有些不凡,但若说他懂得置之死地而后生,老朽却以为恐怕言过其实,以老朽之见,这恐怕只是一种赌徒心性。”
高务实能理解马芳所谓的“赌徒心性”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却笑道:“既然只是赌徒心性,都督又为何仍然说他有些不凡?难道只是因为他这一把赌对了?”
“非也,非也。”马芳正色道:“老朽说他不凡,不是因为他赌对,而是因为他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群龙无首的一群乌合之众控制住,并且带他们走那样一条生死难料的突围之路。另外,他至少看出来一点,便是往南突围之举决计难成。”
其实马芳的这个判断稍稍有些偏差,因为在他看来,宰赛是靠着个人能力和威望将这支炒花残部牢牢控制住,然后带他们冒险强渡的,而实际上当时真正帮了宰赛大忙的是张万邦。
张万邦硬扛炒花袭击的那一战把炒花部上上下下都给镇住了,让炒花部误以为南线的明军全是张万邦所部的水准——那还突围个鬼?
南线明军既然敢堵死他们去路,肯定拥有足够的兵力,再加上那样夸张的战斗力,如果不畏伤亡地直接顶上来,说不定天黑之前就能把他们全灭在几字湾内。
但这群炒花残部当时也是被打懵了,根本没去想想明军上哪弄那么多“张万邦部”。
张万邦手底下那一千五百人全是他和高务实的家丁,当时实际顶在最前面的部分,正是戚继光帮高务实训练出来的步丁,而且配备的是目前最新锐的刺刀款万历一式。
炒花部从来没有见识过万历一式的火力和刺刀阵,被打懵才是正常表现。
与此战类似的战例,譬如原历史上鞑清末期的八里桥之战,当时的蒙古骑兵也是同样被这样完虐的——僧格林沁拿骑兵正面冲击拥有明显火力优势的严整步兵阵列,结果是数万鞑清军队溃败,而英法联军一共只死了五个人,其中法军三人、英军两人。
英法联军当时的武装水平,也就是配备刺刀的前膛燧发枪和滑膛炮,部分使用了刚刚发明不久最新的线膛火炮和线膛步枪。而眼下的高家步丁,除了没有线膛炮,其他标准基本满足,因此万历一式最大的两点进步,就是刺刀和轻度膛线(因为金属加工能力有限,其膛线非后世常见的螺旋膛线,而是只有两条很浅的直膛线,但已经是质的进步)。
而彼时英法联军使用的是空心方阵和三排阵列的战列步兵线等“最新战术”,这个最新,是针对当时的满蒙骑兵而言的。
而高务实早在十年前,就把这两项战术的大致设想告诉了戚继光,让戚继光在现有武器的条件下进行适当的调整,然后教授自己的家丁以及装备了万历一式火枪的明军部队。
张万邦今日麾下的这批家丁,全都是熟练掌握三排战列步兵线战术的,自然能轻松应对炒花部的作死冲阵。何况他们还拥有英法联军都没有拥有的另一门大杀器——手雷。[注:本书第一卷时曾分析过东西方火器发展的思路差异,其中有说明西方早期对于地雷、水雷、手雷一类爆炸类火器远不如东方重视的客观事实。]
至于为什么张万邦今天只用了三排战列步兵线,而不是空心方阵,那是因为用不上,因为他今天只需要守住向北的这一线,并且他驻守的是丘陵之间的一处山谷谷口,摆空心方阵完全是在浪费兵力。
当时的实情就是炒花部踢了一脚铁板之后,就被张万邦部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