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万邦得知图们与炒花联手南下的消息是在一个傍晚。
当时正下着雨,辽东八月的秋雨已经有了些凉意。不过,出生于阳和卫(大同东北方边关处),常年吹着朔风长大且年仅二十几岁的张万邦倒并不畏寒,他刚刚视察了一处墩台回来,连披风都没脱,便收到了从另一处墩台传来的消息,说发现炒花部的探马。
其实在东昌堡这个地方,发现炒花部探马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就像张万邦当年呆在阳和卫的阳和口时听说关外发现土默特探马一样,实在是司空见惯寻常之极。
所以当时张万邦并没有意识到这个消息的背后,是图们与炒花的两万铁骑南下,他只是记着高务实之前的吩咐,对炒花部近来的举动比较关注,因此便直接反问了一句:“这些探马有多少人,查清了吗?另外,你是哪座墩台派来通禀军情的?”
那墩台士卒忙道:“回守戎的话,小的是三岔河墩台的人。那些炒花部探马此前在河对岸窥视,当时看来大概有三十余骑。”
东昌堡的下属墩台有十二座,具体有沙河口台,揽柴口台,马头空台,样墙头台,古楼台,大老鹳咀台,小老鹳咀台,大月河台,小月河台,流沙沟台,杨桥台,三岔河台,驻守官军一共是四百二十八名,平均一下来看,每个墩台还不到三十六人,真有战事发生的话,主要也就起个预警作用。
张万邦点了点头,三十多名骑兵,而且还是在河对岸,三岔河台的那点人是肯定不敢渡河查探的,能看出对面大致的人数已经算不错了。
他本来奔波了一整天,这点小事不打算太计较,不过想了想又觉得不放心,皱了皱眉,有些恼火地道:“三十多人就敢来窥视我三岔河,这炒花部的鞑子我看是欠打。”
然后转头吩咐道:“挑五十骑随我去看看,另外派人通知三岔河码头,就说本备御想借他们一艘船过河看看,请他们帮忙调配一下。”
虽说他有高务实授权,可以在必要时刻指挥三岔河码头的高家家丁,不过目前显然还不到张万邦理解中的“必要时刻”,因此找三岔河码头要船就只能说借。
他身后跟着的一名家丁头目有些不放心,劝道:“少爷,这会儿正是饭点,要不还是先吃点东西再去吧,再说五十人也有点少,不如带个一百,也免得对方有什么埋伏。”
张万邦笑道:“一群探马,埋伏个甚?吃饭虽然是大事,但也不着急这一会儿,我现在就怕这群鞑子看了看就走,那小爷我不是去吃屁了?赶紧的,都动起来,随便带几块馕饼在路上啃啃就是了,等会儿回来再加餐补一顿……你们要是争气,射杀了炒花部的战马,回来准你们炖马肉。”
马肉其实是不好吃的,后世的常见说法是“马肉是酸的”。其实马肉不好吃的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马肉的肉质纤维性相对于其它动物的肉质纤维要粗大一些,嚼起来口感差不说,还累人;二是马肉在煮或炒时会有泡沫产生,同时发出一种独特的酸臭味,因此有很多人不喜欢马肉的味道,与它的近亲“天上龙肉,地下驴肉”的驴肉相差甚远。
不过,这种讲究是对物资丰富的后世之人而言,在大明的边军之中,特别是北方边军之中,死去的战马已经是很好的食物了——至少它也是肉啊,真以为一群丘八大爷平时能山珍海味吃着玩,对块大量足的肉食还挑三拣四呢?
当然,张万邦这话是对他的家丁们说的,家丁待遇比较好,马肉相对而言就的确不算改善伙食了,只是依然占了一个块大量足的优势,所以他这话一说完,大家伙还是挺开心的,一个个咧着嘴笑。
其中有人打趣道:“承少爷的情!不过,就怕这群鞑子来得快,去得更快,咱们跑过去只能捡到几块马粪,那可就不太妙了。”
张万邦笑骂道:“马粪怎么了,不能烧啊?捡了马粪小爷赏你,让你今晚睡个暖和觉!”
那家丁是张万邦的心腹,听了也不怯场,反而也笑道:“少爷尽拿小的开心,这马粪捡来也得风干才能烧,刚捡来的新鲜货可没用,尽剩下臭了,小的可不想带进房里。”
“去你娘的,给你好东西还啰七八嗦,你不要拉倒……赶紧的,都别废话了,拾掇拾掇跟小爷走,马粪不要,马肉也不想要了?”
于是一群人赶紧动了起来,张万邦说一不二,说带五十人就真的只带了五十人。
实际上他是带了三百家丁来辽东上任的,这已经把他老爹张秉忠的老本拉来了一半,但也正因为是他家的一半老本,所以用起来比较谨慎,不肯带多了。
当然,对方既然只是一群探马,他觉得五十人也已经完全够用了。
张家的家丁本来并不都是骑兵,但却都会骑马,他们跟着张万邦到了辽东之后,仗着是高务实这位苑马寺卿的亲信而待遇变好,全给配备了马匹,虽然这些辽东苑马寺的战马素质一般,但有马可骑总比做步兵强多了。
一行人花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赶到三岔河台,墩台上的人还没见着,却有三岔河码头的高家家丁奔过来报信,说船已经准备好了,请守戎检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