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府……不是,巡按御史的衙门叫察院,而巡抚的衙门则叫都院,听起来倒是不错,凑在一块儿就成了都察院了。
在桂林,这“两院”是紧邻着的,说一墙之隔稍微夸张了点,但的确在同一条大街。所以张巡抚带着属员们回到都院之后,由于抚台老爷要养病休息,便有一些人可以先来按台老爷这边挂个号,拉拉交情。
这里就能看出亲疏来了,不是故交旧友,一般不敢马上来打搅。
高务实这一世从没来过广西,但故交旧友却是有的,提督广西学政右副都御史胡涍和广西布政使司左参政赵于敏就是故交旧友。
虽说这二位以前和高务实直接打交道的时候并不多,但大明官场论交情就是这么神奇——他们都是以拜访“世兄”的名义来拜访高务实的。
座师、房师的子弟,其门生都可以称之为世兄,与年龄无关。
而高务实称呼他们,则既可以是师兄,也可以是世兄。
“高世兄以未及弱冠之龄巡按一省,这可是我大明开国以来的头一遭,这份圣眷,如山似海啊!”
“哈哈,是啊高世兄,你本就是六首状元,天下无双,又得如此重用,这将来怕不是而立之年就要入阁辅政?愚兄等日后还得请你多多关照啊。”
高务实自然是一番谦虚客套,等双方分宾主坐好,三人又胡扯了一番京中的旧闻,然后才逐渐进入正题。
胡涍毕竟资格最老,最先开口道:“世兄的学识,天下自是无人不服的,不过这广西一地与别处都有些不同,愚兄来广西虽然也不过两年,但却感触颇深。”
高务实便道:“小弟年轻识浅,又是以北人来巡南疆,诸事不明,深觉为难,正要向世兄请教。”
胡涍拂须笑道:“世兄于我有救命之恩,请教之说哪里敢当。”
他这番话说的乃是前两年的事,当时胡涍虽然才四十五六,但在回京述职之时身染重疾,差点一命呜呼,是高务实请李时珍过去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所以胡涍才有此一说。[无风注:历史上胡涍死于万历七年,年仅四十六岁。]
高务实听了只是微笑,并不接茬,因为这一接茬又要打断话题了。
果然胡涍说了这句之后,马上把话头接了回去,道“广西之乱,说到底只有两个字:僮与瑶而已(明代官方史书一般用“獞”、“猺”等贬义字样,本书不采用)。而这两个字,又可以分开而论,僮人以服管者居多,瑶人以祸乱者居多。是以僮人多土司,而瑶人多启衅。”
高务实点了点头,这就是所谓的民族融合与民族矛盾问题了。
不过他的思路跟现在的明人不同,在他眼里别说僮人、瑶人,连蒙古都是可以同化的对象,并不存在什么歧视心态。
不敢说同化全球,至少同化个东亚,他是不存在心理障碍的,至于能不能成,那是另一回事。
胡涍又道:“瑶人之乱,自我大明建国以来便一直存在,如今主要作乱范围,大概在广西东南和广东西部。这些瑶人大多居于山林之中,时而抗拒天朝,下山作乱,攻陷州县,荼毒四方,深为历代所患,是以广东广西历任督抚,无不时刻警醒,但有瑶民作乱,便动大军征剿。”
这个高务实倒是知道,而且他还知道,明代以降,广西瑶人的分布范围一直处于变化之中。明前中期,瑶人主要聚集在桂东地区。但到了鞑清前期,桂西瑶人却明显增多,桂东瑶人反而日益减少。及至清末,瑶人几乎都分布于广西各地的偏远山区去了。
这里头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相对于僮人来说,瑶人更明显地抗拒汉化,而因为抗拒,则更容易造成误解和对立,然后就演变为各种冲突,于是没什么好说的,开打呗。
打着打着,就被赶到深山老林里去了。
据说最早的时候,僮人和瑶人的人口差距不大,可是到了后世,这个差距已经扩大得不成样子,僮人(壮族)的人口达到瑶人的五倍以上。
僮人之所以比瑶人发展好,主要是他们在保持自身一定独立性的同时,明确接受和拥护中央王朝的统治,所以长久以来都有僮人土司,以世袭身份统治当地。
其在广西,则以左、右江地区为最盛。
恰好胡涍也说到此事,他对高务实道:“瑶人不服王化,历代以来都只能以压服为主,而僮人则要好得多,各大土司世家大致上还是听从号令的,譬如当年江南剿倭,执掌田州和归义州的瓦氏夫人就领俍兵数千远征江南,颇有斩获,得封二品夫人。”
高务实笑了笑:“此事小弟倒也知道一些。”
胡涍点了点头,却又郑重起来,肃然道:“不过世兄可千万不要以为僮人土司就各个都老实,这其中真正老实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三分之一。剩下的,大多只是表面服从,背地里各种阳奉阴违那是断然少不了的,甚至还有一些桀骜不驯之徒,平时就目无法纪不说,各大家族的子弟之间,还时常因为承袭等事内部倾轧,乃至于相互攻伐,着实也为祸不小。”
高务实点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