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台手术有两个难点,一是胆囊内胆汁淤积,导致胆囊肿胀得跟个茄子头似的,二是胆囊床贴近肝门区,操作起来势必畏首畏尾。
但杨兮只用了一招,便把这两个难点同时化解了。
解剖游离出胆囊管后,远端夹闭胆囊管,然后在胆囊壁上开了个小口,用吸引器将胆囊中的胆汁吸出来。胆囊没了胆汁,顿时瘪了下来,接下来的手术难度登时降低了一个八度。
这种处理可能会导致胆囊中结石从切开的那个小口中漏出来并落到腹腔里,但这也不是什么克服不了的问题,多费两分钟的时间,把那个小口给缝上也就是了。
端枪的高勇陷入了深深的悔恨中,奶奶个腿的,这一招,老子可是跟马主任是学过的呀。
马主任从头至尾,一言未发,只是在高勇生出悔恨之情的时候瞥来一眼,没错,这一招我老马是教过你,不是你记性不好,而是你首先失去了信心。
不过,高勇很快便从后悔情绪中走了出来,因为,那胆囊虽然瘪了,却也看到了其解剖结构上的畸形,胆囊床上,居然横穿了两根门静脉分支,在将胆囊从胆囊床上剥离下来的时候,稍有不慎,恐怕便是前功尽弃,他高勇,还真没这番胆识或是本事。
那杨兮却有。
手中的器械就是他的手指,想如何走位,想使出多大的力量,又或是想转变怎样的角度,对他而言,几无难度。
胆囊顺利剥离下来,冲洗胆囊床,电凝小出血点,将胆囊自脐间插枪的洞口中拖拽出来,这台手术也就算是圆满完成。
再看时间,一共用了38分钟多那么一丢丢。
尹伟这才注意到了聂亚迪的存在,指了下手术台上的病人,问道:“你熟人?”
聂亚迪木讷点头,应道:“我表嫂,昨晚上才找到我。”
尹伟拍了下聂亚迪的肩,道:“算你运气,这台手术,可以称为那妖孽的开山之作,满分一百,我可以给他打九十九分,扣掉的一分不是担心他骄傲,而是他沾了马老头的光。”
聂亚迪跟尹伟不算太熟,但也知道这货在外科片中也是位出了名的刺头,能被他夸赞两句的医生少之又少,而被他当场鄙视过的医生却是比比皆是。聂亚迪虽然看不懂这台手术究竟好在了哪里,只感觉术者的动作很麻利很干净,仅仅因为这一点就能得到尹伟如此之高的评价吗?
必须表示怀疑!
刚想开口,却被手术台上的马主任给打断了,只听到老马一声幽叹,跟道:“我马宗泰浸淫腹腔镜二十余年,到头来,却跟你这小子混了个水平相当,你说,我是该骄傲呢,还是该……骄傲呢?”
杨兮缝完了最后一针,抬起头来看了马主任一眼,臭不要脸地笑应道:“您是张三丰,我是张无忌,纵然有一天,张无忌混了个天下第一,那也是张三丰的亲徒孙,对不?”
马主任哈哈大笑。
笑罢过后,马主任这才看到了聂亚迪,于是问道:“咋了?老聂,这病人是你熟人?”
聂亚迪上前一步,赔着笑道:“马主任带病上台,亚迪感激不尽。”
马主任摆了摆手,道:“别谢我,我不过是闲不住,随便上来看看,给你熟人做手术的是杨兮,我刚才说的话你也听到了,这小子的腹腔镜水平恐怕不亚于我老马了,这是你熟人的福分,也是市立医院的福分,更是广大病人的福分啊!”
但见马主任说出此言时表情甚为严肃,聂亚迪意识到,尹伟的高度评价,马主任之前该不该骄傲的玩笑话,以及手术中旁观者们的凝重,原来并不是说给他听做给他看的。可是,我老聂好歹也算是内外双修,深知这学医的艰难,如此其貌不扬一小医生,怎么可能取得这么大的成就呢?
这不科学呀!
幸亏这聂亚迪有着相当的自知之明,知道在此场合下没有人会跟他探讨科学不科学的问题,还是藏着疑问先说正事为好。
“您这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马主任,恭喜您后继有人……”说出后继有人这个成语时,聂亚迪很想抽自己一嘴巴,太他么文盲了,就好像人家马主任这之前要断子绝孙似的。好在看那马主任像是没怎么在意,聂亚迪定了定神,接道:“这病人是我的表嫂,马主任,我表哥很想请您请高主任,哦,当然少不了杨医生了,大家一块坐坐,也算是尽下病人家属的感激之情。”
自打体检被查出胰腺占位以来,马主任想了许多,也悟到了许多,包括跟聂亚迪之间的这道梁子。并没有证据能证明当初是聂亚迪在背地里捅了他老马一刀,哪怕真是聂亚迪捅的这一刀,那也有可能是无心之举,不管真相是什么,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也没必要再记在心上。
再说,这几年整个普外科在他老马的带领下,可是把聂亚迪给折腾得不轻,6万块,也够本了。
本着这样的思想,马主任没有直接拒绝,而是以目光去征求高勇和杨兮的意见。
“择日不如撞日,我看,那就今晚上吧。”聂亚迪很会察言观色,但见马主任没有拒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