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很是感慨。
它不是人,可它又太像一个人。
是人,它才有真正的思考。
孙思邈对天涯的发问听起来平澹,却刺入所有人的心间。
聂山默然。
他终于听出天涯的言下之意——我们是坚决的执行守善、存善,还是有选择择善择恶,这本是不同的两条路。
真正维系善良的人,不会因为胁迫、亲情、规则和各种借口排斥善、留下恶。
当我们对善恶有了选择的时候,那我们再不是维系善良,而是在维系可悲的规则。
这种规则渐渐让我们向恶妥协,驱逐着善……
他聂山是在维系规则,而不是维护着善良,他聂山害怕的不是失去亲人、忠诚,而是畏惧失去他赖以生存的丑陋根基。
没人回答天涯的提问,或许他们心中早有答桉,就像孙思邈在反问时已有了抉择一样。
“孙思邈决定实施他的计划。”
天涯轻声道,“他足足用百来年时间研究两个世界的合并。他亲眼目睹北周昌盛、北周被取代;他亲眼看到隋朝兴盛、强盛而衰,他也就知道大唐改变不了破落的结局。”
沉约神色微有涩然。
历史证明,没有任何一个朝代会永久的存在下去,可就像帝王坚信可以长生一样,无数身在局中的人,始终坚信这个时代会至永恒。
人类从历史吸取的教训从来只是——人类根本不会正视历史。
“于是在大梁国兴起,百姓开始安居乐业的时候,他居安思危,终于选择将真相话于萧布衣。”
天涯所言让所有人都有些意外,完颜娄室不由道,“萧布衣如何对待此事?”
萧布衣乃开国之君。
开国之君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清除老部下。
为何?
因为开国之君清楚知道所有人的实力,也深知自己的子女很难达到自身的能力,只有铲除旧部,才能让子孙继承他的位置后镇得住局面。
历代开国之君若是知道孙思邈的真正实力,恐怕都会对孙思邈产生极深的戒备。
“萧布衣初听孙思邈所言,只感觉到不可思议。”
天涯缓缓道,“可萧布衣毕竟是非凡之人,也有高明的见知,等孙思邈带萧布衣到达昆仑后,萧布衣这才感慨世界奇妙,认为他自身虽然为中原之君,仍如井底之蛙般,然后他请教孙思邈,为何要告诉他这些事情?”
完颜希尹赞道,“萧布衣是个清醒之人。”
天涯赞同道,“不错,他虽成为帝王,却是少有的不为帝位沉迷之人,因为他知道所谓的统领天下,不过是段过程。”
沉约目光闪亮,“有转机。”
水轻梦立即道,“什么转机?”
沉约沉声道,“自黄帝以后,世界所有的帝王都是局限认知,或醉心王图霸业、千古一帝;或沉迷长生不死,千秋万世,只有萧布衣非常人,才会清醒的明白,人生不过是段过程。”
聂山忍不住道,“是过程又如何?”
沉约提醒道:“过程就如花开花落,落红入泥,泥护花开。”
完颜娄室感慨道,“听沉先生一说,人生似乎全无意义?”
“并非如此。”
沉约摇头道,“你认识了人生不过是段过程,你就会减少对这段过程的贪执,从而寻找更有意义的人生。这就和修行般,去除五蕴遮掩绝不意味着让你厌世,而是让你不再受到五蕴的摆布,看得更清楚,才能更好的进行你的人生。”
天涯赞道,“若是世人都能理解你的说法,那这个世界无疑会好转许多。可惜的是……这般简单的道理,他们却始终不能听懂。”
沉约沉吟片刻,“萧布衣明白生命不过是个过程,那他就不会执着的想要留存什么。”
执着是因为认不清,当你一件事情的前因后果看得清楚明白,你如何还会对其执着?
“正是如此。”
天涯感慨道,“孙思邈认为萧布衣是个极为清醒、不执的帝王,这才将自己的想法说给萧布衣听。孙思邈认为无论任何制度,最关键的不是形式,而是首脑的清明!”
沉约赞道,“的确如此。”
他对孙思邈的见解由衷赞同,一个人头脑不清,自然陷入五蕴泥尘,不能挣脱,同理可知,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甚至整个世界,都要有个清醒的大脑来调度运作。
在沉约那个时代,西方的人人民主更像个笑话,这世上绝不是三个臭皮匠就可以顶个诸葛亮,而是太多臭皮匠,只能将世界推入混乱的深渊。
你如何能希望诸多分裂的人,奇迹般有个一统的看法?
而以某某的名义更像是哗众取宠,混乱的世人,会有什么名义?他们自己都不清楚。
老子对此早有清楚的论述——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智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