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娄室侃侃而谈,思路分明。
聂山、蒋兴等人听了完颜娄室的理论,虽不舒服,可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完颜娄室说错了?
宋室的麻烦其实都是自己搞出来的,在宋室的统治下,百姓会快乐?让一个腐朽没落的王朝维系统治,对臣下而言似乎天经地义,可对沉约这种人来说,却是不合理的存在。
完颜娄室很是聪明,他先赞沉约,再说世间真实,就算定沉约无法反驳。
沉约点头道,“不错,我此番前来,本来想请你等退兵。”
众人沉默。
不久前沉约若是这般说,定会引发哄堂大笑,可沉约展现神通,众人无不惴惴——他们不知沉约不屑杀,是以担心此人若真出手,金人恐无人能挡他雷霆一击,就因这般想,哪怕完颜宗望都是保持沉默。
这可谓宋金谈判从未有过的事情。
完颜娄室澹然道,“若沉先生能给我等一个信服的理由,我等……可以考虑退兵。”
“可以考虑?”
沉约听出这其中的圆滑,盯着完颜娄室道,“我知你无法代替二太子发号司令,退兵一事,本是金人全体的主意。”
完颜娄室微有异样,还是坦诚道,“的确如此。我等千里兴兵,当然不是为了南下狩猎。”
“当然,你们也不是为了解天下倒悬之苦,是不是?”沉约目光咄咄。
完颜娄室感觉那明亮的目光甚至看到他的内心,终于道,“不错。”
沉约再道,“宋室的确不堪,可不代表你等就是正义的,是不是?”
完颜娄室神色异样。
他以事实说之,本觉得沉约会以某些苍天百姓论、或宋金的海上之盟为回应,早就想好了诸多说辞,却不想沉约同样用事实答复。
事实让人难堪。
半晌,完颜娄室叹道,“看起来的确如此。”
众金人哗然,多想沉约一眼看破事实本质——别人的错误,不代表你的正确。可历代王朝更迭,岂不都是用的这种理论?宣扬前朝的不正确,进而表明自己的合法性?
完颜宗翰一旁见状,嘿然道,“弱者肉,强者食,这本是天下万物变迁的规则。”
沉约澹然道,“因此我比你强,杀了阁下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完颜宗翰滞住,不想被沉约一句就点中要害——他素来恃强无恐,可面对如今非人般的沉约,打又打不过,辩又辩不过,扭头看了完颜希尹一眼,示意他来反驳。
完颜希尹微笑道,“我很赞同沉先生所言。”
众金人神色异样,暗想你身为金人谋臣,这般反应难道不怕别人秋后算账吗?
向完颜娄室摊摊手,沉约轻澹道,“如此看来,很多好似理所当然的事情,其实并不是那般正确。你说宋廷腐朽,可金人烧杀掳掠,残暴只有过之,你说中原民不聊生,可你们的铁骑之下,百姓不过更增苦难,阁下为己利,将偏见正说,看起来大义凛然,却歪曲了真心,实属得不偿失。”
完颜娄室微有凝眉。
他自诩明智,当然不会别人一批评他就会暴跳如雷,思索沉约所言,感觉实在难以反驳。
若是宋室臣子这么说,他可轻易驳斥——你做不到的事情拿来教训别人,岂不是滑稽可笑?可二人交谈中,完颜娄室已知沉约绝非口是心非的人物。
能让聂山这般刚直、完颜希尹很是圆滑的人均是佩服的人,很难是大伪之人。
完颜娄室暂时无言,众金人难免脸色难看,完颜宗望忍难再忍,“那按照阁下的意思是——宋室做得,我等做不得?”
完颜娄室闻言皱了下眉头。
其实在金人南下时,金帝完颜成对众臣下早有明言——宋室腐朽,庙堂的骨头是软的,可宋人的骨头却还是硬的居多,因此南下征讨应以宋室制约宋民,再对宋民宣扬宋室的腐朽,如此一来,有利化解中原百姓的有效阻抗。
当初灭辽国,金人采用的是类似的策略——辽帝实在腐朽残暴,这才引发郭药师等人不得不反,金人力克辽人,辽人的内助着实起了极大的作用。
因此此番兵临城下,金人采用围困打援的战术——阻挡宋军勤王之兵,让宋室感觉到绝望,逼宋室主动求和。
这无疑是最经济的战术!
宋军勤王首领因耿南仲、赵桓等人,进退失据——因为耿南仲传出圣旨,各路兵马要避免和金人作战,违令者严惩不贷。
汴京城就有炮手对金人放炮被枭首示众,如果援助赵桓,反倒被砍了脑袋,那谁会来援?
耿南仲等人的屈辱示好的方法,让宋军心寒后,多采用观望的态度!
金人在汴京自然有细作,对汴京城内的事情,虽说不上了如指掌,可绝不陌生。完颜成能继完颜阿骨打后称帝,本来就具有非凡的才能。
宋金海上之盟,宋廷虽有小动作,可金人为避免师出无名,以张觉一事兴兵,说明金帝还是认可仁义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