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他后面的赵旭阳立刻道:「怎么了?可是发现了什么?」
替他们开路的人,是下午时便来这里探过路的差役中的其中一个。
按理来说,他对这条路已是十分熟悉,理应不会突然这样停下来才对!
「赵少卿,前面……前面好像,有人!」
那差役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转头,用手指着前方某个地方道:「再往前走二十步左右,便是这条小路的尽头了,就是小人先前说的那块空地。
你们看看,那里现在,是不是有灯光?」
众人闻言,都抬头朝着那差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有一小团暖黄色的光,透过夜晚层层叠叠的树影透了出来。
赵旭阳立刻朝后面的人扬了扬手,示意他们不要再发出任何动静。
随即,转身和傅时瑾低声道:「傅娘子,我带人上去看看,你……」
「我也去。」
傅时瑾立刻斩钉截铁地道,见到赵旭阳眉头微皱,似乎不太认同,轻轻一笑道:「我都来到这里了,你还以为我会怕吗?何况,我连死人都不怕,还会怕活人或什么鬼怪不成?」
赵旭阳:「……」
想到这女子剖尸时那干脆利落的样子,赵旭阳觉得,确实,这天底下似乎没有什么旁的东西会让她害怕了。
他也只能道:「好罢,有北庭在,我还是比较放心的。」
说完,他另外选了两个身手比较好的差役,带着傅时瑾和韩临两人,小心翼翼地往那透出光亮的地方走出。
离得越近,那团光亮便越明显,隐隐约约的,还能看到笼罩在光亮中的一团人影。
那似乎是……一个盘腿坐在了地上的人。
傅时瑾忽地,愣了愣,和韩临对看了一眼。
走得近了,他们便明显能听到,那个人正在低声念诵着什么,伴随着那偶尔响起的有规律的木鱼声——
那分明是一个僧人在念经!
这时候,他们已是走到了小路的尽头,方才带路那个差役说的空地,就这样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却见,那是一片还算宽敞的空地,周围,都被高高低低的树木包围了起来。
一个身披袈裟的僧人正坐在空地的正中间,侧对着他们一行人,旁边放着一盏灯笼,照亮了他所在的一小片地方。
一只手执掌竖着,手指间挂着一串佛珠,另一只手拿着一根犍稚,随着他念诵经文的节奏,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面前的木鱼。
那模样看着,庄严又肃穆,只是在周围层层叠叠的树影的衬托下,显得是那般的突兀而诡异。
赵旭阳怔然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是释空。」
傅时瑾早有所料,看着那张还十分年轻的面孔,心里不知为何悄然起了一阵叹息。
就在这时,韩临低声道:「他念诵的是……《心经》,《心经》隶属于《大般若经》,时常被用来替亲人超度,让他们放下生前的执念,重新回归安宁和平静。」
傅时瑾微愣,转头看向在月光明灭的照耀下,突然显得有些陌生的男人。
韩临能那般快速地辨认出那经文是什么,让她有些讶异。
但她却不怎么想问他,他是怎么知道的。
替亲人超度这几个字,光是说出口,便显得十分沉重。
赵旭阳这时候,又低声开口道:「我下午问庙里的僧人时,他们说,释空以前,也会时不时到林子中一趟,特别是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他肯定会去一趟。
然而今天,并非初一,也并非十五!
而且……」
赵旭阳顿了顿,沉声道:「他这段时间,去林子的次数确实比以前频繁太多。
那些僧人也从没说过,他会大晚上到林子里!」
若他是大晚上去的林子,只怕谁都会觉得奇怪!
他们问的时候,其他僧人不可能完全没提到这一点。
只有一个可能——这家伙,是故意的!他猜到他们会到林子里,也会到这块空地来,所以提前跑来这里,做出这副模样给他们看!
就仿佛在说,瞧,我虽然常常来这里,但我来这里可没做旁的事,就是诵诵经念念佛。
诵经念佛,总归不违反大庆的律法罢?
他这是在明着对他们挑衅呢!
赵旭阳不知不觉间,已是双拳紧握,只是最终,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隐忍道:「我们走!」
他越是这般,说明他越是有恃无恐。
虽然他还不知道他这般有恃无恐的原因,但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稳住。
必须等到他放松戒心,把狐狸尾巴露出来那一刻!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转身离去那一刻,一直在专心念经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男人突然微微睁开一条眼缝,用眼眸余光看了他们一眼,便又再次闭上眼睛。
念经的声音一阵又一阵地回荡在这个林子里,没有过一丝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