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子开始跨进门的时候,身体就逐渐变成透明的,等到他完全迈进门内时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既然是透明的,那哪里还看得见?大娃子并不怕,他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一个人能变成透明的?
二丫怀抱着二娃子自茅屋里出来,看到二狗子,疑惑吃惊问道:“你回来作甚,你的犁耙哪里去了?你是不是不想耙田,你不耙田,我们这一家子可怎么养活?”
二丫见二狗子表情怪异,以为二狗子动了怒,作势便要哭,二狗子当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于是他伸手呼啦一声带上木门,终于看不到二丫,但还是听到二丫嚎啕哭声传来。
“爹,娘在哭。”大娃子有些心疼,提醒自己的爹爹说道。
二狗子却不以为然说道:“随她哭,你还不知道你娘,你娘有事哭,没事也哭!”
“爹,我们不回家去哪?”
“当然去耙田!你可记得爹的犁耙丢哪了?”
“嗯,记得。”
“乖娃子!”
……
徐福跨过门,不见二狗子,却只见得些断壁残垣,在这断壁残垣间,他看到了琳琅。
这又是幻象吧!
徐福心中并没有惊奇于画面场景的变化,他还记得自己是自那个模拟世界里来,既知来处,便不迷茫。
眼前的幻象很真实,不似梦境那般。
他能看到天上下起了火雨,能感受到随着火雨而来的炙热的空气,能够听到房屋城墙崩毁倒塌的声音,感受到周围的尘埃起伏弥漫,能够听到远处厮杀呐喊的声以及无数人惊恐无助的脚步声,他甚至能轻易的感受到琳琅的心跳。
他不知缘何会模拟出这样兵荒马乱的场景,但这里有琳琅,他便安心,于是他开口唤了声:“琳琅。”
琳琅抬头迷茫问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徐福笑了笑想要靠近一些,即便是这幻象他也想靠近,因为琳琅的幻象也能给他无比巨大的慰藉。
迎面有风,徐福向前再跨一步,身周场景再变,断壁残垣骤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青山绿水,徐福遗憾,未能与幻象里的琳琅多说两句话。
迎面的风变得很温润,带着薄薄的湿气,徐福正是站在乌蓬小船船头,小船缓慢行于江面,缓缓打散江面朦胧的水汽,两岸青山扑面而来,清幽旷远。
野渡无人舟自横,徐福不知小船要将他带向何处,随波逐流最后来到一处小小的渡口。
江边靠近渡口一侧是茫茫无际的平坦原野,原野深处战马嘶鸣弥漫着冲天的尘土,徐福看到两个人自那冲天的尘土里向渡口而来,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男人身穿黄金盔甲,英俊神武,女人长衣翩翩,美若天仙,但两人现在都十分狼狈,男人衣甲破烂满身血污,女人发髻已乱。
徐福看得出,这两人在逃命,此刻放眼方圆十里江面,只有他脚下的一条船,他有船,他可以救他们一命,他也想救他们一命,过了江便能逃出生天。
徐福站在舟头问道:“二位可要登船?”
男人蓦然抬头,竟是瞬间红眼,他竟屈膝恭敬向徐福恭敬叩首跪拜道:“请先生替我带走月姬。”
女人看着男人,又看着徐福,眼中烟波潺潺流淌,她随着男人一同跪下平静微笑说道:“将军不走,月姬也不走。”
月姬?很像徐福见过的一个人。
冲天尘埃越发逼近,其中寒芒闪闪,原野开始震动,江水开始颤抖,徐福问男人道:“你不想走?”
男人回答道:“我若登船,有负江东父老。”
徐福叹息道:“你不走,她也不走。”
徐福又跨一步,他想要下船,想要拉他一把,然而他这一动便是万里,眼前再变成了一片沙丘。
夕阳西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昂首立于黄昏微凉的风中,身影寂寞孤独,但自有甘于寂寞孤独的豪迈气概,他眼里有万里河山,心中亦有万里河山。
徐福出现在他眼前,老人浑浊目光骤然明亮,一瞬惊诧而后渐渐平复,他向徐福拱手淡然说道:“没想到朕还能看到先生,先生没变,还是老样子,而朕寿数将尽。”
徐福疑惑,他记忆中并不识得这位老人,于是他问老人道:“你认识我?”
老人错愕沉思片刻说道:“先生是觉得朕做错了,因此才佯作不识吗?”
他随即又笑了笑说道:“罢了,想来正如当初无人能懂先生,现在也无人能懂朕,这无数岁月里,朕不曾忘记先生的教诲,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朕现在做的只是想还天下人一个不一样的天下,这便是朕存在的意义。”
朕,此人以朕自称,前无古人。
嬴政曾说,他要用朕字,这样他就不孤独了,这老人竟然是嬴政。
“先生。”老人皱纹堆叠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唤道:“当年,你把天下给我,现在,我很累了。”
老人向徐福颤巍巍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