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
齐王后最终还是平静如初,她的面容不再有怒意,剩下的只有无奈和忧心。
齐王后此次出宫便是为琳琅和她的孩儿,她的女儿生产不久,正是身体虚弱需要补充气血的时候,为娘的怎会不心疼自己的女儿?
这次外出,便是采买一些补品及日常用品。
一开始时,齐王只是软禁琳琅,吃穿用度不曾缺少,后来不知为何,齐王不仅取消琳琅每月的份例,更言辞凿凿不允任何人看望琳琅,尤其是禁止王后探望,
齐王后曾经为此不顾平素淑良之名,与齐王大闹一场,也未曾使齐王回心转意。
尽管如此,王后倚仗自己在后宫的绝对权威,威逼利诱门禁守卫,还是获得了探望自己女儿的机会,只不过因为明令禁止,她也只能是私下探望,而且并不是时时都能探望。
见过这一次,下一次便不知何时有机会能见到自己的女儿了,所以她需要为自己的女儿准备了很多东西,要足够琳琅长使用才好。
万万不曾想,归途之中竟是遇到了徐福,这似乎是巧合使然,但似乎也是必然。
齐王后车驾不知何时已经拐入宫中一处偏僻所在,至此停驾,王后轻轻说了声:“下车吧。”
徐福依言下车,却见一片凄凉景象。
依稀可见一条幽暗小道通向不远处的破落殿宇,殿宇砖瓦不覆,虽有昔日壮美之形,却如同垂暮之年的老者一般,即将面临垮塌,在四周齐整鲜丽色彩的宫墙衬托之下,四周断壁残垣更显凄清孤寂。
脚下的道路积攒了厚厚一层枯叶,枯叶散发着腐败的恶臭,道旁林木杂草无人打理,光秃秃干枯枝杈遮挡了道路半边,参差不齐肆意伸展。
当此时节,叶已落尽,夜色之下密密麻麻,像是鬼魅伸出的触手,月光之下白森森又如同堆积如山的白骨。
这王宫之中,竟然还有这样简陋破财的地方。
此处不是冷宫,却堪比冷宫,它原本是齐国旧宫一角,毁于当年乐毅伐齐,新宫在旧宫的原址上建起,不知为何却忽略了此地。
琳琅会在此处吗?
四周冷清无人,更无灯火,徐福万般心痛之余,更加茫然无措看向齐王后。
齐王后身侧两名侍女挑灯上前,拨开身前挡路的枝杈和荆棘杂草,顺着小道向前,徐福和王后跟在其后,步行片刻后,眼前出现一道坍塌风化的矮墙。
矮墙外有三两顶帐篷,四周杂草已被脚步踩平,倒伏于地,有数名王宫守卫在帐篷外围坐,见有灯火,聚拢而来,神色慌张,拜服于齐王后脚下。
他们,便是负责看守琳琅的王宫侍卫。
齐王后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守卫各自散开,背后露出一个漆黑的门洞,原是这矮墙开了一扇半圆的拱门,拱门木料已然朽烂,门环上锈迹斑斑,因此间被重重杂木遮挡无关透过而显得更加漆黑。
侍女在前推开拱门,继续向前,徐福和王后抬脚跨过拱门,通过拱门,徐福这才发现矮墙背后是一处空旷院落,有一座孤零零的矮房隐藏在院落之中。
矮房狭小窗户里透出一缕微弱渺小的灯火,忽明忽暗在眼前不停闪烁着,便是这一点点光,瞬间便让徐福忐忑冰凉的心获得了巨大的安宁与温暖。
矮房简单甚至简陋,令徐福欣慰的是,此处并不像矮墙之外的场景那般凄寒没有生机。
整个院落虽然简单素朴,但能看得出此间主人的精心打理,也可见主人意趣。
徐福之所以在此能够视线无遮无拦,是因为矮房左右前后的空地被人侍弄的井井有条,没有矮墙外间的杂草,也没有乱木,月光能够毫无遮挡的洒落四周。
银色纯洁的月光似乎比侍女手提的灯笼发出的光芒更加明亮,目之所及,有几处随意栽种些四季常青的花木,有几处开垦栽种些鲜嫩的蔬菜。
通向矮房前的道路旁栽种着两排垂柳,虽然垂柳绿意全无,但纤细柳条在月下随夜风摇曳。
此间场景既平凡真实,又清雅脱俗,雅俗共赏之间,倒也冲淡了其中的空阔寂清意味,更大有隐居乡野田园之感。
徐福踌躇片刻,终于抬步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下,离别了这么久,思念了这么久,期盼了这么久,真正到了该相见的一刻,反而生出犹豫不定之心。
他心中既是欢喜又是忐忑,更是无颜。
此时就像是去一个很重要的场合见一个很重要的人,一定是需要准备一些东西的,而徐福什么准备都没有。
王后看得出徐福为何犹豫,平静淡然说道:“你且在外等候,我先进去。”
徐福躬身低身应承,怀着复杂的心情目送王后一步一步走近那座灯火微弱的矮房。
门扉半掩,尚且留着灯,琳琅在等人,她等的不是别人,只有她的母亲。
母亲晨起便遣人告知今日会来,琳琅等候许久,直到日落西山也不见母亲前来,想来是有事耽搁了。
琳琅因为生产艰难而太过虚弱